除非,那个人愿意救她出此困局……
可她心里清楚,他永远都不会了。
平阳刚走,春陀便禀报大将军卫青与丞相公孙弘到。刘彻心想,他与平阳定然是在殿前碰到了,但碍于公孙弘也在,自是不便多说。
丞相公孙弘,将段宏八百里加急的密函呈到案上,直说淮南之事。
刘彻拿起段宏的密报仔细端详,胸中不禁升腾起一团怒气,抬手将密报递给立于一旁的卫青:“他果真想反!”
卫青恭敬接过,方才低头一窥究竟。
“七国之乱时他便有不臣之心,若非他手下将领阳奉阴违,先帝早就除了他的国,怎还有他今日这般的猖狂。”刘彻怒喝道。
“陛下稍安勿躁,臣也是以为此事甚为严重,才邀大将军一同前来商议对策。”公孙弘低垂着眉眼,抬手向刘彻拜道:“段宏书信中,虽言及南去路上遭人设伏,但毕竟是死无对证。只要是刘安有心隐瞒,段宏在淮南与其周旋再久,也断然是得不到什么有力的证据。”
“没有证据又如何!朕一样可以灭他满门。”刘彻怒拍龙案,瞥了一旁静默在一旁的卫青:“朕有大将军,漠北的匈奴都平得,又岂会忌惮他样的乱臣贼子!”
“陛下息怒,主父偃的推恩令本就让各方诸侯怨声载道。陛下此时若无铁打的证据证明刘安有谋反之心,便对其发难,只怕会引起诸侯怨怒,人人自危。”公孙弘急忙劝道。
“起初,霍去病请求与段宏同去时,朕还未料想到刘安竟如此亟不可待,胆敢对朕的钦差下手。”刘彻愤然抬起头来,望向面前的卫青:“大将军以为何?”
“陛下募士从军,刘安格阻明诏,不令雷被入都效力,罪应弃市。若陛下略施小惩,想必也不会留下刻薄寡恩之名。”卫青抬手拜道:“若刘安仍然不服,想要借此举事,臣愿亲自带兵南下镇压,断其于崤函以南。”
“臣也以为大将军此话颇有道理,先礼后兵,断不会贻人口实。”公孙弘忙附和道:“陛下大可扩大议论,将此事拿到宣室殿上。臣会携众臣请求陛下重判淮南王,陛下可借此卖淮南王一个面子,褫夺他的郡县,如此面子与里子陛下皆有了。淮南王受此宽恕,即便心中不忿伺机举事,也必因失道寡助。”
刘彻听后思忖了半晌,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卫青与公孙弘请求告退,他却单独将卫青留了下来。
留下他是为了平阳的事。
他与平阳聊了许久,却见她似乎没有意愿要离开汝阴侯。只说两人本就是半路夫妻,原本就是有许多心结没有打开。还说她毕竟是陛下的亲姐姐,汝阴侯自然不敢欺辱于她。只是夫妻之间难免磕碰,有时争吵她便一个人躲回平阳或是长安去,误让曹襄以为她在汝阴侯府受了莫大的屈辱,这才心中不忿到卫子夫的寝宫中去告状。
可刘彻却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这些话,他太了解平阳的个性,她总是将不堪隐去,只留给众人光鲜亮丽的一面。
她与平阳侯的婚姻便是如此,可庆幸的是,曹寿钟情于她,虽自知不是她心中所爱,却也与她相敬如宾,过了那些年。
曹寿对平阳甚为体贴,他们是少年夫妻,到哪里都是出双入对,惹人艳羡。刘彻是看在眼里,也知道曹寿将姐姐捧在手心上,夫妻恩爱也并非是作假。姐姐也从未在平阳侯府受过什么气,躲避到在京城中府邸不肯回家,更是从未有过的事。
若是曹寿不是那样的命薄,两人必能牵手直至白头的。
可如今的汝阴侯夏侯颇,却叫向来隐忍的平阳都如此不堪忍受,可见平阳的婚后生活是多么的不幸了。
刘彻自然甚为气愤,平阳是他的亲姐姐,欺辱平阳又与欺辱自己有何区别。可既然平阳避而不谈此事,刘彻也只得体恤姐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将这些话说于卫青听,也是想看看卫青的反应。他知道卫青会善待平阳,若是他听了这些,生出一丝恻隐之心,他便断然为平阳做了主,助她弃了那夏侯颇去寻她要的美满。
可是眼前人似乎不为所动,只轻声应了一句:“臣以为此事,原本还是应听从公主自己的意见。”
刘彻良久没有说话,只觉得眼前的人深不见底,思虑着实难以揣测。
“卫青……”他颦眉望他,终究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此生是要负几个人才好?”
“臣心乃斗筲之辈,气量狭窄,一生只容得下一人……”
谁知他想也不想,低眉直言道:“惟求此沧海一粟,余者皆可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