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大人,你不是已经……”周遭漆黑一片,可不知为何,蔡邕离自己越近,翟燎的记忆就越清醒,他逐渐想起自己亲眼所见的那具尸体,也想起自己与吕布相斗,不敌受伤。但蔡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翟燎不解地走上前去,老人却离自己越来越远,像是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就在翟燎的记忆几乎全然恢复的那一刻,蔡邕的身躯却羽化消失,只留下一句话,他说道:“翟公子,照顾好文姬,我视之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就此托付给你了。”
“蔡大人!”日暮黄昏,司徒府客房内的翟燎猛地惊醒,才发现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坐起身来,,陪伴自己的是满脸担忧的王昭锦,见他起身,少女连忙奔过来,按住翟燎说道:“公烈,你身上还有伤,不要轻易起来!”
伤?翟燎『摸』了『摸』自己的腰腹,早就被一层一层的绷带包扎得严实,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也就是说,自己梦见的只是蔡邕的秉灯托付,而他在天牢前的所见所为,都是真实发生的。明白这一切的翟燎浑身发冷,颤抖地问王昭锦道:“昭锦,我怎么会在这里,蔡大人怎么样了?”
“是张辽和高顺送你回来的,蔡大人他……”虽是素未谋面,但王昭锦心中清楚蔡邕在翟燎眼里的地位,提到刚刚才遇害的老鸿儒,她不禁低头悲怆,说道:“蔡大人他已经遇害,尸体就在数日前放董卓尸体的地方。”
血淋淋的事实从王昭锦的口中道出,翟燎想起蔡邕,想起蔡文姬,不由得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嘶吼。他没能兑现承诺,让心爱的蔡文姬成为了失去父亲的孤女。他一把掀开被子,冲向门外。
“公烈,你要去哪?炀舞,快拦住他!”被翟燎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惊慌失措的王昭锦连忙喊来帮手。向来以怪力着名的陈炀舞双手拦抱住翟燎,沉声说道:“抱歉,公烈,唯独这一次,我们不能放你走。”
“你放开我,我要亲自去为蔡大人送行!”翟燎在陈炀舞的紧缩下死命挣扎,连伤口出血也不管不顾。陈炀舞感觉到自己渐渐压不住他的气力,但还是拼尽全力地阻挡着翟燎,直到那间被木板密封的客房传来声音,里面的周临冷静地说道:“炀舞,放他走吧。”
“清明?”“大哥!”陈炀舞与翟燎听见周临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拉扯,望向那间客房。而回应他们也只有周临的声音而已,他说道:“公烈,不管让不让你去见蔡大人的尸首,对你而言都是太过残忍。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管你到那里后做出何种决定,都先回到这里来,告诉我就足够了。”
“大哥……多谢。”翟燎兀自对着客房行了一礼,转身冲向司徒府外。独自站在庭院中的陈炀舞望着同伴远去的背影,满怀担忧地说道:“清明,就这样让他过去,真的好吗?”
早已从张辽高顺以及影流口中得知来龙去脉的周临自然清楚自己的放任意味着什么,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坚持拦下翟燎,对义弟来说又意味着什么。昏暗的客房内,微弱的烛光映照着周临满是愁容的脸,他叹道:“我又能怎样呢,让他去吧,为一人一事抛下一切,也总比抱憾终身好过得多。”
长安城街道上,翟燎独自狂奔着,不顾疫病,不顾暮『色』。不知奔跑了多久,他的脚步停在城南的转角,在这里,他曾为蔡邕挡下王允致命一剑,但也同样是在这里,他再度见证了身首异处的蔡邕。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他望见大道上钉板铺就的荆棘之路,也听见路人说道:“这王司徒可真狠,杀了人不说,还将尸首放在这里。”“说是要收尸,就走过那块荆棘路,可是个人,谁能受得了那疼痛啊?”“蔡中郎的家人来过,门生也来过,无不是痛哭而来,痛哭而去,真是惨啊。”
极度紧张与悲伤下的翟燎头脑异常清醒,从路人的口中,他明白了王允所下的命令。要为蔡邕收尸,就先走过这条钉板路。正因为此,无论是蔡邕的家人还是门生,都毫无勇气和能力让他入土为安。此刻的翟燎终于明白兄长与同伴不愿让自己前往这里的原因,他来不及痛苦,而是转身奔向蔡邕的府邸。
来到熟悉的蔡府,大门一如昔日般敞开,府里府外挂满了白绫白条,正厅之上,一个巨大的“奠”字触目惊心。而在厅中,蔡府下人站坐两排,哭声不绝于耳。披麻戴孝的蔡文姬背对着翟燎,抚琴奏曲,那琴声与初见时并无甚大差别。或许只有翟燎才听得出,那琴声之中只余悲伤,再无渴望。
“文姬!”目睹这眼前凄凉景象的翟燎惊呼一声,奔向正厅里的蔡文姬。而蔡文姬则不为所动,依旧跪地抚琴。等翟燎奔到她身后的时候,蔡文姬刚好一曲奏罢,将陪伴自己多年的古琴,扔进焚烧纸钱的火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