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河之上,无尽白茫茫的最深处,一座城寨若隐若现。那便是雾网的总部,建在雾河一岸,潜藏于茫茫白雾之中,除却蛟王所认可的人以外,无人曾亲临,就算是袁术手下负责与他们联络的高官,也从未来到这处城寨。
若论隐秘,天下难再寻得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之处,作为雾网的根据地。不久之前,曾有济北衡天众不自量力来犯,不过在寿春支部头目王虎与蛟王的里应外合下,亦被水底机关卷起的漩涡所困,生死未卜。
在茫茫白雾之中,就算是雾网城寨里的人,也看不见河流的动静。高大魁梧的蛟王立于城寨顶楼,静听困在漩涡里衡天众的动静。隔着那层蒙面的黑纱,无人看得见他的神情,甚至从无人见过他的容貌。侍立一旁的王虎听得衡天众人的叫喊声已经停息,便说道:“蛟王,那些人的声音停了,兴许已死在了雾河之中。”
“我听得见,将漩涡机关停下吧。不过那毕竟是济北衡天众,不容小觑,宜速速将情报送往寿春,托袁大人追剿余党。留他们在淮南,终究对我们不利。”即便在部下眼中,衡天众必死无疑,蛟王仍是不敢轻视他们,要将事情禀告袁术。言罢他又转身面向王虎,说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寿春支部虽破,但你戴罪立功,剿灭衡天众,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你且在总部待上一段时日,待此事罢了,再决定你的去处。”
“多谢蛟王,知遇大恩,王虎铭记于心,必死生相随。”听完蛟王的话,王虎单膝跪地,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他受蛟王救命与知遇之恩,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背叛雾网的,即便是以『性』命相挟也无济于事。赵瞳歌千算万算,终究漏算了这一步,以至于险些将自己与同伴都赔在雾河水底。
数个时辰后,寿春一处府宅的幽暗深处,蒙面人跪地向端坐太师椅的少年送上信笺,说道:“姚统领,门外的雾网信使说此事紧急,还望速速处理。依统领之见,该如何是好?”
被称为姚统领的少年坐在烛火旁浅笑,他正是数日前与蛟王接头的袁术部下。但此时此刻接到蛟王的信笺,姚统领却将其扔进烛火里烧毁,在部下诧异的目光中说道:“料理掉门外的信使,此事你我都从未听说。做得干净些,别问为什么。”
“是,属下告退。”即便不理解这位行事诡诈狡黠统领的心思,但蒙面人还是依旧遵从他的命令。毕竟在这人手下做事,稍稍不和他的意,便是一个死字。蒙面人走后,姚统领拈颔微笑,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谁所言,他说道:“瞳歌啊瞳歌,你何时竟会如此不谨慎?也罢,接下来该怎样进行,且让我拭目以待。”
长江南岸,东吴孙家地界,赵瞳歌等人静立在一座墓碑前,面『色』凝重,一言不发。那是一座新立的坟墓,碑上镌刻着“林轩之墓”的字样。衡天众与林轩相识并不算久,少年身上掩藏着许多秘密,直到他离世也未曾道清。赵瞳歌不知他故乡何处,亦不知他有无亲朋,只得将他葬在自己暂且安身的江东,遥望北方中原万里河山。
“轩娃子,你且放心,我赵瞳歌对天起誓,一定手刃王虎和蛟王,为你报仇雪恨。”在林轩墓前,赵瞳歌愤然起誓,绝不让他白死。这不是她一人的誓言,亦是在场或不在场的同伴们的誓言。
悼念林轩过后,赵瞳歌等人转身走向不远处等候多时的江东孙策一行。衡天众逃离雾河后,一路沿长江漂流至江东水域,正撞上孙策所率领的船队。衡天众与江东军是汜水关那时起就定下的同盟,周临与孙坚亦是私交颇好的盟友,而身为孙坚长子的孙策,在认出轻舟上赵瞳歌等人的第一时间便将他们接上船来,悉心招待。
待赵瞳歌回到船上,将他们此行的原委道出,孙策拍案而起,咬牙切齿地说道:“雾网是吗?他们已经猖獗到连你们也对付不了,可恨!”
“伯符,此言差矣。”孙策话未说完,他身旁的一名青年便打断了他。那青年堂堂七尺,一身白袍赤甲,腰间左配剑,右挟笛,手持羽扇,长发披散,眼若星辰,眉似重山,雄姿英发,有女子的阴柔,又有男子的阳刚,好看得仿佛不是凡人,而是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神一般。
单从容貌看来,他便是孙策义弟,与小霸王为断金之交的周瑜周公瑾。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说得就是庐江周郎。此时的周瑜不远千里追随孙策,助他扫清吴地,开疆拓土。之后孙策遇刺身死,周瑜以一片赤胆忠心辅佐少主孙权,定下天下二分之计。曹『操』南下,周瑜誓死反抗,与刘备结盟,火烧赤壁,大破曹军八十三万,使魏武强兵不得过长江。赤壁战后,刘孙曹三家在荆州斗智斗勇,周瑜强攻南郡,中曹仁毒箭受伤,不久英年早逝,壮志未酬。
只是在如今天轨错『乱』的时空下,连孙坚都逃过了中伏身死的命运,更别说孙策。而周瑜的未来如何,自是无人能够看透。在孙策情绪激昂的时候,身为义弟的周瑜适时地打断了他,对赵瞳歌说道:“赵馆丞一行此去未能告捷,是在长江沿岸无人策应,孤军深入之故。若是周孙两家再如讨董时一般并肩作战,何愁雾网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