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冉为与翟燎一行得知『乱』武军对长安的觊觎,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往西都。被罗孤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甚是不好,但冉为并不敢拿长安城的归属来赌气,一旦西都落入他人之手,摆在衡天军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
重建洛阳,抑或放弃天子。
“只有这两个选择?”去往长安城的官道上,翟燎听罢冉为的讲述,不由得惊呼出来。他低头沉『吟』片刻,说道:“但大哥是不可能放弃天子的,三哥……重建长安,你觉得有把握吗?”
“如果真到了那一时刻,没把握也要做到。除却洛阳以外,我们衡天军的属地,无一处可承担国都的格局。”冉为面『色』凝重,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若隐若现的长安城,说道:“但重建洛阳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光是想想就让我头皮发麻。为这一座城的新生,或许会让大哥与九渊定下的方略推迟整整一年,那我们离『乱』世的终结,可就越来越远了。”
“总而言之,绝不能让大少爷先开进长安城里,公烈,我们再快一点,西都就在眼前!”
说这些话的时候,冉为翟燎所部的衡天军已翻过长安城东的丘陵,恢宏壮阔的西都就在眼前。隔着数里长的官道,冉为隐约看出城楼上挂着的墨旗——不过并看不出字号,毕竟『乱』武军与昔日董卓旧部李傕郭汜那一脉的西凉军都用墨玄旌旗,若不靠近确认的话,冉为也不敢断定是谁。
与他相同,翟燎也望见那旗帜,问兄长道:“三哥,你看那旌旗,究竟是李傕郭汜的,还是大少爷的?”
“我怎么会知道,但不管是大少爷的还是李傕郭汜的,这长安城,我们都非去不可。”冉为一扬手,下令全军奔向长安,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若是李傕郭汜,就攻城,若是大少爷,就……谈和。”
衡天军依旧向长安行进着,城楼上的守兵远远看到他们这一路人马,并没有『骚』『乱』太久,只是下去几人通报城中的将官了。冉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道道墨旗,试图从旗上看到自己所期望的“李”“郭”字眼。
但他还未看清那些旗帜的字号,注意力就被城楼正中悬挂着的两颗头颅吸引。那两颗头颅披头散发,面目狰狞,满脸胡须头发都沾满血迹,显然死得格外凄惨。
挂在左边的那颗头颅,冉为并不认识。但挂在右边的,他却在数日前的交手中亲眼见过,正是威风一时的董卓旧部,自封的大汉后将军——
郭汜!
震惊之余,冉为也终于看清城上墨旗所绣的名号,乃是金镶红底的“『乱』武”与“罗”。
时至此刻,冉为明白了一切的一切。即便他千里奔袭,也终是慢了处心积虑的罗孤一步。『乱』武军自巴蜀荆州北上偷取西都长安,甚至蹲守到仓皇逃窜的李傕郭汜二人,将他们一举枭首,悬头城上,以儆效尤。
『乱』武军陈兵长安城上,昭示着百年西都已然易主。落入那位桀骜不驯,从来都是我行我素的罗孤,冉为并没有把握靠谈和来讨回长安。
城头悬挂的李傕郭汜头颅,翟燎自然也认得出。他不可能认不出,那是将二十万蛮夷引入帝都长安,酿成蔡文姬一生梦魇的罪魁祸首,是他翟燎日日夜夜想要诛杀的仇人。他追了那两人十余个昼夜,就是为了亲手斩下他们的首级,谁知道那两颗本该由他的大斧割下的头颅,却早早悬挂在长安城上,木已成舟。
此刻的翟燎震惊,愤怒,不甘而又懊悔,他朝天暴吼一声,怒火滔天地说道:“是谁?是谁杀了李傕和郭汜?他们欠老子的债还没还,是谁杀了他们?是谁?是谁?是谁?”
“是大少爷。”冉为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夹杂任何语气地道出了这四个字。他最是了解弟弟的绝望与愤恨,但在他身上,亦担着那份没能为兄长与同伴夺回长安的懊恼。他未曾料想到,罗孤竟真会如此算计他的亲弟弟,竟真的随心所欲地将亲弟弟与他的同伴玩弄于鼓掌之中,不留情面。
究竟是何等深重的城府心机,才抵得过棠棣之华,手足兄弟?
冉为脱口而出的四个字,也成为压死翟燎脆弱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像是一个失去依靠的孩童般失声痛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我明明……明明向文姬发过誓,要把那些缠在她噩梦里的妖魔鬼怪统统杀光,等做完这一切,再去娶她。我对她承诺得好好的,却一次又一次看着吕布从我眼前逃脱,现在又没能手刃李傕郭汜……三哥,我好没用,我真没用,我为什么这么没用……”
“文姬姑娘通情达理,不会责怪你的。”此时此刻,接受这一切的冉为却意外地冷静,他将手放在翟燎肩膀上,聊作安抚,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局为重,想想大哥的托付,我们还是要竭尽全力,寻到收复长安的一线机会。”
“和『乱』武军和谈吧,由我来说,你且回避。”
本来凭借翟燎那不大灵光的脑袋,和谈一事就派不上任何用场。更何况他此刻情绪波动剧烈,连冉为也放心不下,唯有让他暂且退避,一言不发。翟燎倒也听话,兀自打马后退了几步,颓丧而又不失忧虑地说道:“三哥,拜托你了。和大少爷他们打交道,我是看不出什么门路,但你可一定要谨慎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