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赵瞳歌口中得知杨修近况后,被典韦控制住的杨筑愈发挣扎起来,他疯狂地扭动着身躯,对赵瞳歌大吼大叫道:“你胡!我大哥明明带族人迁回弘农老家了,父亲大仇未报,他怎么可能到你们府上求官?”
“是否可能,不是你了算,也并非你该关心。”赵瞳歌又是冷笑一声,她向高台下走去,道:“典老哥,还愣着做什么?将他带回相府,我要亲自审问。”
得赵瞳歌令,典韦从腰间掏出绳索,将杨筑五花大绑,押解着向相府而去。众人都紧紧跟随少女,徐归兮也向教众和百姓道歉,吩咐他们各自散去。杨筑被典韦推搡着前行,一路骂骂咧咧,典韦想找些什么来堵上他的嘴,赵瞳歌却并不在意,是任他逞口舌之快就好。
众人带着杨筑一路回到相府,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相府大门前,刚经受一顿殴打,一身脏乱满脸青紫的杨修竟还候在那里,踟蹰徘徊。弟弟卧薪尝胆行刺三龙教主,哥哥却低三下四在仇人门前求官,两相对比,着实让人唏嘘。
杨彪的余罪,流毒后人,大抵如此。
一见赵瞳歌等人回来,本来暗自神伤的杨修又换上了那一副温文尔雅的笑容,淡定且有些滑稽地行礼道:“生弘农杨修,拜相府求官,请……”
话一半,杨修竟戛然而止,理由无他,正是他看见自己的弟弟——杨筑满脸是血,被五花大绑着押解过来。而杨筑遇到兄长,也停止了叫骂,呆愣片刻后,道:“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真如他们所……你竟在仇人府前求官?”
在弟弟的质问下,杨修一时语塞。他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羞愧,转而道:“二弟?你又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要去北地投军,抵抗蛮族吗?难道……难道你是把全家人骗过去,回洛阳行刺?”
“如你所料,他当街行刺三龙教主徐归兮,被典将军拿下,押解至此。”赵瞳歌冷漠如冰地瞥了一眼杨筑,淡淡地道:“此案与你有关,一同到府中来。”
杨修颤抖着“诺”了一声,而被押解着的杨筑,则彻底相信了赵瞳歌之前所言,他挣扎着朝兄长大喊大叫,道:“大哥,你真是来向仇人摇尾乞怜的?你难道忘记父亲是如何惨死?身首异处,尸骨未寒,你不思报仇,还来仇人门前拜府求官?”
“你糊涂!”面对句句血泪的弟弟,杨修咬着牙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道:“父亲的路是错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命在衡军这里,在相府这里,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杨家想想!四世三公,毁在父亲一代手中,难道就活该沉沦?逆水行舟,进则昌,退则亡,你就想眼睁睁看着杨家破败吗?”
杨修所言,着实出自他的肺腑。四世三公的杨家,在杨彪手中一朝破败,落得一个逐出帝都,三代之内永不录用的下场。杨修不忍家族就此沉沦,他走上与弟弟截然不同的道路——忘记仇恨,向仇人乞怜,复兴杨家。
被徐庶婉拒,受赵瞳歌冷眼,遭其他考生殴打,杨修都始终不改自己投靠相府,复兴杨家的初衷。他已然是竭尽全力,放下文人风骨,放下名门架子,低三下四地向仇人乞怜。但当他看到自己的弟弟被五花大绑着押解至相府,押解至自己面前,他终是按捺不住,歇斯底里起来。
但他的弟弟杨筑,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心中并无所谓的复兴杨家,只存留对父亲的回忆,以及随之而来的复仇执念。他一口唾沫吐在兄长脸上,恶狠狠地道:“你才是糊涂!父亲生前对他们恨之入骨,死也死在他们手里,你却来向他们摇尾乞怜。如此不忠不孝,连做杨家子弟都不配,还谈什么复兴杨家?”
闭上眼睛,杨修拿衣袖抹去自己脸上的唾沫,怒不可遏地道:“我配不配做杨家子弟,轮得到你来吗?你刺杀当朝权贵,陷一家老于灭族险地,就配做杨家子弟吗?”
“你们吵够了没有?”杨修与弟弟争吵得如火如荼,全然忘记了周围衡军众人的存在。赵瞳歌听的不耐烦,冷冷地道:“杨修,我唤你进府是要取你的供词,不是听你和这子吵架。你要是喜欢和他吵,我直接判他一个斩监侯,你探监的时候慢慢和他吵!”
就算两人理念再是不合,杨修与杨筑也是骨肉相连的亲兄弟。听赵瞳歌要将弟弟判斩,杨修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赵馆丞,我二弟只是一时糊涂,他不是真心和相府作对,求……求你从轻发落,饶他一命。”
“饶不饶他,也要等审过后再行处断。”对仇敌之子,赵瞳歌端得是一个冷漠无情,她快步走进相府,道:“进府来,少再啰嗦。”
与此同时,帝都另一头的太尉府中,王子服寻到董承,焦急不已地对他道:“国舅,大事不好。杨彪次子杨筑,在西街刺杀徐归兮未遂,被典韦当场抓获,正押解往相府候审。”
“杨彪后人?原来杨彪后人不止有杨修这般无耻人,还有杨筑这忠孝之子。”正襟危坐的董承长叹一声,随即站起身来,道:“走,去相府一趟。弘农杨家就剩下这么一个孝子,不能让他死在衡众手里。”
董承刚走出几步,王子服却拦住了他,忧心忡忡地问道:“国舅且慢,贸然前去救人,会不会被赵瞳歌怀疑,和杨筑的刺杀牵扯上关系?”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若是老夫不去,衡众杀伐何其果断,慢了一步,或许就只能为杨筑收尸了。”董承的担忧不无道理,他拉起王子服的手,道:“备车,随我去相府,先观察一番,再斟酌该怎么做。”
再典韦押着杨筑进了相府,王芷兰、徐归兮与徐庶紧随其后,杨修见状,也迈着步子跟过来,诚惶诚恐。
谁又能料想得到,杨修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相府,竟是如此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