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前三里的树林之前,随着痛苦求饶声戛然而止,罗孤的霸王戟毫不留情地狠狠扎在鬼神的脖颈间,锋利的尖刃硬生生将他的咽喉撕裂。鬼神双眼瞪大,瞳孔间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一张惨白的脸青筋暴起,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咒骂斩杀他的罗孤,又像是在呼吸人世间最后一口空气。
但他很快就不再动了,那对不信自己会死的瞳孔,也失去了最后的生机。罗孤好像刻意不要他速死,插在他脖颈间的霸王戟迟迟不肯放开,直到鬼神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乱武尊者才将那戟拔将开来,任由鲜血如涌泉,喷溅而出。
在罗孤与吕布从对峙到交手,再到乱武尊者单方面地蹂躏直至杀死,这一冗长的过程中,很多人都赶到了树林前,见证了鬼神的最后一刻。其中自是包括从联军大营一路而来的周临一众,以及和他们会合的储靖、翟燎等人。
这些人中,亦有刚刚归降衡军的张辽与高顺。他们虽早已明了鬼神必死无疑,也背离了他们从一而终的武人之道,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看到旧主身亡,不会由此悲伤痛惜,甚至为之自责懊悔。
“父亲!”但此时此刻,比张辽与高顺更有资格悲痛的,尚大有人在。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鬼神的爱女——吕玲绮从树林中跃马冲了出来。她停在原地看了片刻,在见到自己父亲被开肠破肚、脖颈穿洞的惨状后,泪水止不住地喷涌而出。仇恨在那一瞬间充斥着她的脑海,少女挥动着方戟冲向罗孤背后,带着哭腔厉声吼道:“罗孤,你还我父亲命来!”
“大哥,心!”吕玲绮和罗孤之前,只有区区几十步的距离,少女带着仇恨与愤怒而来,冲过去也不过一瞬间罢了。即便罗孤当世无双,但他此刻只顾着面朝吕布的尸体冷笑,全然不在乎杀气腾腾的吕玲绮。以周临对罗孤了解之深,也还是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提醒兄长注意背后。
但就算周临喊得声嘶力竭,罗孤也还是无动于衷。不仅他无动于衷,他身后的三万乱武军亦是无动于衷,仿佛杀向罗孤的吕玲绮,根本不存在似得。但就在吕玲绮已经靠近罗孤背后,即将得手的那一刻,她身旁擦肩而过的高卿言猝起发难,腰间水袖如出云的蛟龙般抖落出去,狠狠地打在吕玲绮的腰腹间。
缠绕着武躯的水袖,其坚硬更甚铁石。吕玲绮柳叶般的细腰被这猛得一击,登时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倾倒过去,方戟也脱手而出。眼看着少女将要落马,高卿言腰肢一动,水袖也随之一卷,将吕玲绮紧紧捆缚住,从马上硬生生拽下,拖到自己近前。
这一摔,直将吕玲绮摔得精神恍惚,几乎昏厥过去。她一身上下从脖颈到脚踝都被高卿言的青蓝水袖缠绕捆缚,看起来就好像一颗香软的粽子。还未等她出话来,高卿言就一脚踩在她的脸上,绣鞋抵着后脑勺,少女的嘴唇则紧紧贴着地。高卿言弯下腰来,一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摆出一个与平日端庄典雅截然不同的姿势,笑道:“呵,明明我就在大哥身后,你是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能碰得到他?”
“呜……你放开我,不杀罗孤,我吕玲绮誓不为人!”脸颊被高卿言压在草地里,吕玲绮每一个字,口中就要凭空吞下几粒泥土。但她还是倔强地咬着牙,对高卿言发出狠绝的誓言。而乱武尊者只是冷笑一声,胳膊一动,水袖向前延伸,将吕玲绮的嘴也缠住,高卿言方才道:“要是真让你碰到大哥,也只有死路一条。我并非害你,而是救你,你该答谢我才是。”
“至于如何答谢——从今往后,就为我所用。”
罗孤明明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高卿言却要少女为她所用,吕玲绮不知她所欲为何,但至少不会放过自己。父仇未报,自己却要被仇人利用,想到这里,吕玲绮不由得拼命挣扎起来,但无论她怎么扭动身躯,也挣不脱水袖的束缚,甚至挣不开高卿言踩在她后脑勺极尽侮辱的绣鞋。
看到旧主的爱女受缚,张辽与高顺自是心急如焚,但他们并无立场去向高卿言求情。冉为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他与两人低语几句,兀自上前,对高卿言道:“三姐,不知这吕布之女,可否交由衡军处置?”
“哦?你撩拨过我不久,竟就垂涎起吕布这乳臭未干的女儿?还是只许你们收鬼神帐下两名悍将,不许我们带走区区一个丫头?是何道理,你把阿临叫过来,让他当面与我听。”即便冉为低声下气地向高卿言要人,但这位时而温婉时而乖张的乱武军三姐却还是极为刁难,道:“你且放心,我会好好调教她,让她做个乖巧听话的好姑娘。”
“三姐,这恐怕不妥?”高卿言言语有柔有刚,让素来油嘴滑舌的冉为也颇有些为难,但迫于老友的嘱托,他还是硬着头皮道:“这个姑娘才刚丧父,就要被仇人带走,未免……有些残忍。”
“呵,我是仇人,你们就不是仇人?”高卿言犀利地反问一句,让冉为的处境更为尴尬,她索性不再理会花将军,兀自将被水袖捆缚的吕玲绮交给自己身后的乱武军士卒,道:“我要定的人,就算是阿临过问也不会退让,你还是少费些唇舌得好。”
话到这个份上,冉为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不来这人。望着在乱武军士卒七手八脚的缠抱中拼命挣扎的吕玲绮,花将军想起自己曾与她交过几次手,甚至看得出她虽是鬼神之女,却心无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