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井昽的面都未曾见过的王昭锦,竟也会情不自禁地给贴着面具的来一耳光——不,这绝不是情不自禁,分明就是在刁难他冉无忌。但花将军并不敢迁怒王昭锦,因为她手中正拿着自己所需要的物件。
正想间,王昭锦将自己带来的长包袱交到了冉为手中,说道:“无忌哥,这是我花了好几日为你打的双节枪。你扮作独行侠客,潜入寿春,携带长枪不易,就把这杆双节枪背在背后,关键时候拿出来对敌,双节拼在一起,不论模样还是威力都与你的飞雪枪无异,甚至更胜一筹,而且能够……”
说到这个而且的时候,王昭锦贴近冉为的耳畔,低语了几声。花将军心领神会,将长包袱打开,取出里面银光闪闪的双节枪——那枪从正中被分断为两截,其间有锁栝连接,随时能够变作一杆长枪。枪杆里里外外更是无数机关纵横,暗藏玄机。
“真是杆好枪……谢谢你,昭锦。”冉为伸出手来,在王昭锦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笑得愉悦。他本想在这院中舞一舞这杆双节枪,但自己的任务毕竟是潜入,不能声张,也只好将枪收回包袱里,就此作罢。
花将军将要去的地方,一路都会有成千上万的暗影为他保驾护航,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要处处低调行事,甚至同伴们相送,也只能在相府中告别。与众人一一说过话后,站在他身前的是周临与赵瞳歌。少年虽清楚三弟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但也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他,蹙着眉苦笑说道:“不管事成与否,完好无损地回来。”
“你就放宽心吧大哥,我不会有失。”顶着一张井昽的脸,冉为笑起来却还是他自己的那一副模样,他自信满满地说道:“剿灭夜蝠的任务我必定会如期做到,等我凯旋回到帝都,可要给我准备一桌气派的庆功宴。”
“那是自然,我会等你。”点头应允着,周临担心归担心,他对冉为的信任,却也是毋庸置疑的。花将军转而又望向兄长身旁的赵瞳歌,向她摊开一只手来,挑了挑井昽脸上那贱兮兮的眉毛。
赵瞳歌掌管衡天军上下的内政,连周临的零花钱也由她分配,冉为南下的盘缠,也要问她要。望着那张让人看一眼就想揍的脸,赵瞳歌冷哼一声,信手扔给冉为一个钱袋,没好气地说道:“省着点用,少喝花酒。”
“瞳歌姐,我都发过誓了,不会喝的。”冉为接过那钱袋,陪着笑脸数了数,又哭丧着说道:“但是……不大够啊,谁知道在寿春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穷家富路是不是?”
花将军这副坐地起价的嘴脸着实丑恶,但衡天军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本钱不可谓不多,赵瞳歌撇了撇嘴,又从背后掏出来一个更大的钱袋,扔在冉为手中,说道:“就这么些,再多不给了。”
这个钱袋里,装着方才两倍还多的金银,冉为又哪里会不心满意足?他笑嘻嘻地向赵瞳歌连鞠了三个躬,说道:“谢谢瞳歌姐,你可真是我亲姐姐,对我好得没话说。”
“闭嘴,得了便宜还卖乖,拿过盘缠,趁着天色未明,早些出发。”赵瞳歌不耐烦地扭过头去,对着井昽这张脸,她着实按捺不住心底的情绪。冉为又道了几声谢,与同伴们挥了挥手,翻墙出了相府。
听见弟弟的脚步声渐远,周临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只要无忌剿灭夜蝠,我们与袁术对峙的时候,就暂且不必为阿协的安危分神了。”
“你在关心他的安危,他却在算计你的性命。”身后佘闻人冷冷的声音响起,刺杀那日她正在现场,发生的一切又怎会不看在眼里?女杀神目光锐利,周围无人听见,她暗暗说道:“陛下向你挥剑,分明是要杀你,你心目看得真切,却无动于衷,是为了什么?”
“够了,闻人,你不要再说了。”直到此刻,周临也还是不敢相信刘协对自己动了杀心,他呵止了佘闻人,让她闭嘴。而女杀神只是长叹一声,说道:“也罢,反正我会回护好你的性命,不管是谁,都休想伤你分毫。”
“不过,瞳歌姐除外。”
骑着从营中千挑万选出的骠壮骏马,冉为乘着朦胧的晨曦从洛阳刚开启的南门,悄无声息地出了城。几个时辰后,一支两万人的衡天军打着他的旗号从北门出发,讨伐洛阳附近盘踞猖獗的黄巾残党与山贼草寇。但实际统军的,却是郑誉、张辽与高顺,周临为了弟弟的安危,一步一步棋都下得极谨慎,制造冉为不在洛阳的明证,姚倾不会无聊到跟踪讨贼的花将军,而真正的冉为,却已经暗度陈仓,南下寿春。
一人一骑,扮作独行侠客,冉为背着那杆王昭锦赶制的双节枪,一路向寿春南下。早年在衡天书院的时候,百里太一也曾派遣弟子们三五成群地去往天下各地办事,那时他们也只是侠客,以是冉为从将军到江湖人,身份转变并不需要太多掩饰,自然地流露就好。夜蝠的手在淮南伸得再长,也不至于会在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独行侠。
而冉为要做的,就是在保持自己毫不起眼的前提下,抓住夜蝠根深蒂固的蛛丝马迹,并以一人之力,将其在寿春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