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眼中有雾气,“你知道一辈子有多么久吗,其实很短,几场变故一辈子就过去了,一辈子不够,我每一辈子都等你,等不到你我就自己老去。”
她抹去他眼角的温热的水珠,“你怎么总是哭。”
“因为心在疼痛,它说我的夫人过得太辛苦了,以后得让她做个阔太太享清福。”
顾长安哈哈大笑,“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词啊?”
戴岳心中暗暗给城中的说书先生记了一笔。
齐云山山中空寂,羊肠小路向上漫延进枯木山石中。灰色墙面很是肃穆,道观前有小童子在打扫,观并不处在平处,越往里走坡越陡,似登山一般,有时还要上几处台阶,弯弯转转走过假山林石才看到最中心的主观。
李慕白就坐在观上前面的大片空地上,巍峨道观在他身后,香炉里的香微微袅袅,飘进云霄,灰色鹤氅衣袖从桌榻上垂落在地,他拄着额头漫不经心的翻着《淮南子》,桌上还散落着《道德经》,《老子》,《黄帝内经》等等,永王在他身后,拂尘一下甩在他背上,“用心!”
旁边小道童偷偷抿嘴笑,慕白师兄天天走神发呆,像一只呆呆的大鹅,又一只拂尘甩向他,“庄重!”
这块位置好,可以说一览众山小,若眼神再好点,就能穿过古木看到上香的香客,一个个缓慢移动的小黑点,很多时候他都会站在这发呆,来的人不多也不少,比不上僧客爆棚的白马寺,简直是香火多得要流油,他挺直背,听见骨骼归位的脆响,接着看《淮南子》。
青龙观总是给人有些隐匿的感觉,好像它并不在乎你来不来,但是你想去了它就在那,再从道观的走势到传闻在观中却从来没有人见过的永王,青龙观给人是神秘的。观分前后两部分,前部分香烟缕缕,听众生疾苦,看人世百态,后部分人迹罕见,陡峭嶙峋,与世隔绝,唯一能看到人的就是现在他读书的位置。
有雕从远处猛冲过来,体羽暗栗褐色,背面有金属光泽,纯白玉爪稳稳抓住石栏,这是一只海东青,腿上系着信筒。
待永王卸下信筒,海东青就挥着翅膀迅速扎进空中,一刻都不多留。
信筒封口处用细线紧密缠绕着,再漆着细密一层黑色火漆,光是打开就要花费一些时间,信纸是素白硬纸,很贵,上面字不多,可永王看完却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他说:“你师姐要来小住,你去接她。”
李慕白细细思考,这么几年关门弟子就他一个,他哪来的师姐?
他想着,石阶上少见的上来了二人,前面一个引路的小道童,那二人一个年老一个年少,年老那人像归隐仙人,周遭似有仙气环绕,年少那人,如冬青柏树身姿挺拔,一双眼皎洁透亮。
蓬莱岛二仙,年长为师父,号渺山,年少为弟子,号飘尘。
永王快步过去,扶住老人,有些埋怨,“您怎么自己走上来了,您到了提前跟我说一声啊。”
老人拍了拍他的手,笑得慈祥,“烽昇啊,数年未见,你也老喽,趁着我还能动,不必大费周章。”
身边年轻人对永王微微恭手,“见过憩光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