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可不会管她是不是对江山有利有弊,她只知道,余莫卿是挡在她路上的一块破石头,即便坚硬无害,她也将那块石头粉碎得连渣都不剩。
所以,在看到那张密令时,白纸黑字,栽赃嫁祸,余莫卿确实怒了。
她无法忍受自己是那枚棋子,更无法忍受自己没有做过的罪孽,却要由她来承担。惠妃故技重施,像极了当年陷害她的太子,两者的做法都是丝毫不给余莫卿存活的机会,硬是要将她逼上绝路。
凭什么?凭什么?
她平生最痛恨的事,却有两个人都要在她身上实施一场。
她实在不服。
所以从知晓进宫策礼那时起,她便遵循三皇子提供的消息做好了准备,想要完全扳倒惠妃。她有这个信心,更有这个把握。
前期的准备她倒是充分,又因为大婚当日的布置都很顺利,丁大和慧娘都在她手上,唯有惠妃宫内藏着的那些证据尚未排查。所以在大婚当夜抓住魏承德过后,她丝毫没有多想,只以为一切近在眼前。
而第二日一早的搜查确实令她措手不及,更也没有想到。但好在她提防不差,准备的何止这些小伎俩来应对惠妃。
那日她请命单独与圣武帝谈话,其实说的也没太多,无非是告诉圣武帝暗阁早已收到消息,惠妃有所举动,并且有心在太子之事对余莫卿耿耿于怀,铁了心要陷害余莫卿谋逆之罪,只能请圣武帝再做定夺。
圣武帝的确有些不信余莫卿的话,毕竟证据就在面前,而余莫卿却知道,圣武帝对惠妃也并非过于信任,否则怎会在太子之事上早与惠妃有所争端。
所以得到关押天牢待审的结果时,余莫卿也没多说什么。她只知道接下来,她面临的是一场心理战。
她可以不以江山切入逼迫惠妃将自己的野心暴露,可是她却可以利用圣武帝最后的一点怜悯,牵扯到其他事上,迫使圣武帝对惠妃完全失去信任。
于是她第一时间想到芳华殿。
她提早传信出去联系了连硕,命他找人赶制出了两张人皮面具,一张按照芳华殿内画轴上的那个女子所临摹,而另一张则是惠妃。
早在当初发现慧娘时,余莫卿就知晓了惠妃当年对权位的渴望也未曾小过现在。
当年惠妃以皇位为由迫使圣武帝与自己合谋,助圣武帝夺位成功,并且立旨赐她贵妃之位,并且永不废除。可在此之后,她却丝毫不满足,无法立足朝堂,她便将江山搬到了后宫,包括毒害皇后等人,大肆残杀尚未出生以及足月的皇嗣。然而惠妃立足后宫已久,况且圣武帝原本就是铁石心肠,对后妃生死也并不关心。
可偏偏后宫之中有芸冉的存在,也是圣武帝心中最无法放下的一位妃子。
当年芸冉盛宠丝毫不差惠妃,只是芸冉心思单纯,丝毫不曾想过自己会被卷入后宫的纷争中,更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被迫卷入皇室残酷的争权夺位之中。原本她也未曾想过惠妃会对她如此猖狂,甚至到达了一种她若不死,余生都会不好过的境地。
她被逼无奈,她的家世并不比惠妃几乎遍及朝野,放眼望去,从圣武帝登基之初,便已注定她不过是他身边不大不小的存在,既给不了圣武帝无上的权力,也无法帮他达成自己的野心。
所以,她放弃了,她甘愿放弃一切,只为让自己的儿子在这个世上可以更好的活下去。
那夜她苦苦哀求惠妃,当着自己婢女的面,放下了她自己所有的信念和尊卑,她磕了无数次响头,只为求惠妃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余生都被保护起来,她可以不要任何名分,哪怕是命,她都可以不要,只要她的儿子可以活下去。
只要她的儿子能活下去,她会有如何下场,她都已经不在乎了。
可是芸冉毕竟还是太傻了,当真以为是自己跳井而死,她所期愿的一切都会如愿视线。
然而一切都被埋葬在过去的阴霾中,被层层迷雾所遮掩,就连众人也被骗了。
当年惠妃虽答应芸冉不杀她儿子,却丝毫不肯放过芸冉,哪怕知晓芸冉求死来保住儿子的命。早在芸冉诞下皇子之时,惠妃就已经安插了眼线在芳华殿内,并且差人挖通了芳华殿的一条密道,每天派人从密道中交换毒药,再在芸冉饭菜中下毒,致使芸冉后期癫狂,心生绝望直接跳井。
其实只要有人及时发现,芸冉死去的可能性倒是小,可惜真正致命的是那早已入骨的毒药,根本无药可救,无人可解。直到芸冉被发现,宫内已是谣言四起之时,风声鹤唳,连圣武帝都未来得及排查真正的致命原因,又因为惠妃胁迫,只能将芳华殿废止,成了宫内一记永不得被提及的宫闱。
直到余莫卿看到那副画轴时,她也不曾相信圣武帝对谁还抱有过任何感情,毕竟草率多疑,冷酷无情,老奸巨猾,深藏不露,才是余莫卿对圣武帝的印象。也不曾相信圣武帝对谁有过怜悯,毕竟一个连自己亲儿子都用心良苦,猜忌怀疑的男人,又对谁有过真心和动情?
可唯有芸冉,让余莫卿赌了这一次。
那日余莫卿说与圣武帝赌的是江山,其实她心中是知道,她在赌的又何止是江山?
她想赌的,是圣武帝最后一点真心,全都用在了芸冉身上了。
她赌,圣武帝绝对会因为芸冉,而对惠妃再无忌惮。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余莫卿虽没有抢先在芳华殿下手,但怎么说这把东风,也的确是她派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