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守夜过后还未来得及等来换班的落英，还趴在郑氏床前打盹的阿淼便被素尘急切地唤醒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阿淼爬起来，觉得浑身酸痛难耐。

“素尘？不是落英来换班吗？”

素尘急得满面通红，拽着阿淼的胳膊便往外走：“亏你还睡得着，出大事了！”

阿淼被素尘连扯带拽着拖到大门口，站在一面墙下时，也懵了。

那是一张朔王府被征召为宫女的名单告示榜，上面竖行罗列着五个名字，姚淼二字赫然在列。

阿淼直勾勾地盯着那告示，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怎么回事？入宫名单为何会有你？”素尘急得额头冒汗。

“我……我不知道……”阿淼张口结舌，愕然却又不知所措。

“走，去找王爷，问个清楚！”

阿淼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见她指着那告示上的大印，道：“素尘……这个，盖了这个印，是不是……就意味着，不能改变了？”

这个印鉴，她上一次看到还是四年前，偷偷看了一眼母亲被封为诰命夫人的圣旨，这个大红的印便很郑重地盖在上面，当时母亲知道她看了还训斥了她一番，说是圣旨盖印宣了之后，便不可随意翻看，以免有篡改的嫌疑。

所以，她第一眼看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字被列在征召宫女的榜单上，而是这个代表不可逆转的印鉴。

那印鉴可真红啊，红得煞是刺眼。

两个人蓦地沉默了，没一会儿，璃翠跑了出来，见着阿淼便大声唤她：“阿淼，王爷在到处找你！”

阿淼回过神来，怔怔地走了过去：“我这就过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素尘……其实，我好庆幸，这上面没有你的名字。”

刚迈进书房大门，就见瑞谚转过身朝她快步走了过来。

二人对望着，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淼低了低头：“你知道了？”

“是关玉薇搞的鬼，我不会让你进宫的。”

“我……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你本就不是姚淼！”

“那我是谁？除了姚淼，我还可以是其他谁吗？义国公府的漏网之鱼？”

“.…..”瑞谚一动不动，瞪着双眼呆呆出神。

“我希望我可以不是姚淼，可是我能吗？”阿淼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没有笑容的面孔，平静得可怕。

在看到那个印鉴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命，挣扎也只是徒劳。

“阿淼，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我马上找个人替你……”

阿淼颓然一笑，忧伤地说：“替得了姚淼，那我今后又会是谁？你想要的那个人，是谁？”

瑞谚揽过她：“我想要的只有你，都只有你而已。”

阿淼苦笑着推开他：“瑞谚，你知道吗，你在弥山说你想要我，我却是害怕多于高兴，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躲在姚淼这个名字下诚惶诚恐了多久，可无论多久，我都始终记得我不是真正的姚淼，我根本不敢去想，真正的我，你还会不会要……或者，因为我，你还会面临何种危险，何种威胁，还有聂卫，王妃娘娘，素尘……我以为我可以自私地躲在你们身后一世，只管接受你，接受他们给予的一切，可是我做不到，我说服不了自己……”

阿淼强忍住哽咽的声音，眼角的泪却不争气地出卖了她。

瑞谚默不作声，只专注地看着她说着一切，眼眸却是惊涛骇浪。

“原本我想回来之后就跟王妃娘娘坦白，结果……这也是天意吧。”

“我从来都不信什么天，也不信什么命，更不信人，但，我想信你。”

阿淼背过身去，摇了摇头：“我若不进宫，你是想被关歇参你个抗旨不遵还是欺君之罪？然后连累整个朔王府为我陪葬？”

“从决定保住你那日开始，不已经犯下了欺君之罪了吗？”瑞谚无力的垂下眼，看不到他眼中的闪动，沉默良久，道：“你的意思，我懂了……不必有所顾虑，若你考虑好了，无论何种选择，我决不拦你。”

阿淼呆呆地望着他，勉强张了张嘴，竟凝噎了。

她缓缓转过身，走向门口，既然是宿命，既然她已经逃了这么久，也让瑞谚替她承担了这么久，或许，真是老天给她的旨意，告诉她，该是打开门自己面对的时候了。

瑞谚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话，只听到阿淼走到门口，似乎又侧过身，仿佛是对着空气说：“瑞谚，你说你信我，但自你识破我不是姚淼之后，还从未问过我真正的名字吧？”

“我的名字，叫做陆沅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