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淼记得,她好像并没有告诉素尘自己的真实身份,虽是极其信赖之人,乍一听素尘毫无征兆和暗示地提起陆家,心里还是突突地狂跳了好几下。
“你……你何时知道的?是王爷告诉你的吗?”
素尘用指关节在阿淼的脑门扣了一下:“你以为王爷不说,我还就真能被你蒙在鼓里了?这么小看我啊?”
阿淼有些局促,更有些羞愧。“对不起,素尘,不该瞒着你的……”
“我明白,若换作是我,也未必说的,陆家这事,也不是可随意对人言。”
“你方才说,是为了你的养父?”
素尘点了点头,“他也是你认识的人,他叫……陆正。”
阿淼一惊,慌忙以手掩嘴,生怕自己大叫出来。“正叔,他……他是你的养父?”
“其实,我也是在前不久才知道你是谁,然后便下了这决定要进宫来,咱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理应同进退。”
“以前的确听说正叔有一个女儿,我从未见过,但是,万万没想到会是你……”
“是吧,这就是咱们的缘分了。”
素尘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意,阿淼也笑起来,千转百回,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自有定数,那种如汪洋中一叶毫无方向的扁舟的感觉,本来一片迷茫的前路前路就这样明朗清澈起来。
阿淼突然起身,走到素尘前面,躬身屈膝,行了个大礼。
素尘忙站起来去扶她:“你这是做甚?为何对我行如此大礼?我受不起……”
“素尘,这一礼,除却你,无人能受得起。”阿淼一动不动,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来,若不是正叔舍了性命,我早已是那深埋在渡山下的一百七十条冤魂之一,救命之恩当再生父母,我这一礼,是拜正叔的,二来,素尘,你我以后的命运便是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礼,也是拜你的。”
素尘将阿淼扶起来,握着她的手掌,道:“无论以后如何,愿你我风雨同舟,永不相弃。”
阿淼忽地又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你和成将军……”
素尘眉间也悄然爬山些许惆怅,勉强笑了笑:“你我不仅有缘,还同病相怜。”
“无论何种境况,我断然不会舍弃瑞谚,所以我也希望素尘你不要辜负成将军,更不要辜负你自己。”
“我又何尝想这样让他难过,但养育恩情大过天,成霖他会懂的,就像王爷懂你一样。”
气氛骤然沉默了下来,良久,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天空暗沉,如蒙上了一层网,空气中默默地流淌着潮湿的压抑。
小院子的地上铺满了从那棵高大的树上飘落下来的黄叶,树枝上还挂着那么几片孤零零的,在风中傲然坚挺着最后的倔强,一阵强风卷来,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刮到泥地上,融入了枯叶堆之中。
“我们……”阿淼凝视着那萧萧下的落木,轻声问道:“是不是有些自私了?”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素尘回答了一句什么,阿淼心不在焉并没有听清,她只想着,为了能让陆家沉冤昭雪,她可以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却唯独无法舍弃瑞谚。
其实最怕的是,那相许的承诺,走到最后会变成不痛不痒的一句,浮生莫遇,后会有期。零落成泥是花叶的宿命,一往无前是她们的宿命,别无他路。
与素尘道别之后,回去月落阁的路上阿淼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现在连素尘也陷了进来,也不知是好还是坏,虽说素尘在司衣所,比起她作为宫女,面对的险恶或许要少很多,但这始终是个牢笼,世事难料。
“阿淼,阿淼!”
转过身,只见卿涵跑到了面前,还没等阿淼行礼,她便拉住阿淼转了好几个圈看了又看:“还好你没事,那天我看到你在承安殿面前跪了,当时好想去把你拉起来……”
“奴婢谢公主体恤,但是公主那样做了,太后怕是会将奴婢罚得更重。”
“我知道,所以我忍住了,怎么样,你身子没事吧?”
“奴婢身子无碍,劳公主挂心了。”
“那就好,你知道吗,皇兄也自打那天之后,就变得怪怪的,而且一连好几日都说政务繁忙没去寿慈宫请安了,我想着,也许是因为你是宋嫔的人,皇兄心里还怪着母后吧,可奇怪的是,他这几日去盛华宫倒是比以前勤了。”
这话真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阿淼默默地想了想,所幸那日,她拼着最后一口气也将冰火蚀心的事告诉了瑞清,看来瑞清也是上了心,顺理成章地怀疑到了丽妃那边。
“皇上是许久未见临江王殿下,牵挂了吧。”阿淼说着,心中却想着另一番事。
“阿淼,我总以为你心无旁骛,无牵无挂,才能如此潇洒,原来你也和我一样……”
“公主此话何意?”
卿涵努了努嘴,道:“你可莫再要瞒我,母后为何事罚你跪?还不是因为七叔吗?”
“奴婢……不是公主想的那样……”
“你骗不了我的,也怪我太粗心,怎么就没发现以前提起七叔的时候,你总会是这个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的样子呢?”
“此事还请公主替奴婢保密,万不能让皇上知晓,否则……”
“我明白,开始我还担心,现在可以放心了……”
“公主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