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珠显然是哭过,下眼皮肿肿的,看到她们两个便借口不舒服,躲到里屋去。李氏一边叫人派饭,一边细观两人脸色。明月倒还罢了,暖香却是一副云淡风轻好似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心里不由暗骂一声好厚脸皮,油盐不进。
这里游玩的都是名士显贵,出手大方讲究情调,客饭十分不错。台蘑爆小白菜炒面筋,托汤山鸡,干兰豆腐,挂花萝卜,又白又小巧的象棋眼馒头。暖香吃的十分欢喜,方才李氏一篇子话完全没能损害她的食欲。明月原本忐忑不安,拿着筷子都有点发抖,渐渐的被暖香感染,终于恢复了精神。
李氏实在看不下去了,她的明珠还在里头饿着呢。便道:“哎呦,不行,我这心口又难受起来,要去里面躺躺。你们自用吧。”
她这离了身,当女儿的明月自然不能坐着,按照礼数,是要奉疾的。只好让暖香吃着,自己搀扶了李氏:“母亲,我伺候您进去吧。”
------这一进去,便半夜没出来。暖香盯着那挑起又落下的猩猩红帘子,心道李氏倒是奸猾,晓得自己能影响明月心意,便特意把俩人分开了。李氏忽悠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自己早打了警戒,只希望明月不要像上辈子那般被哄转回去。
暖香看着满桌子菜,又看看手里的碗筷。呐,你们都不吃,那我来吃。姑娘我玩的开心费力气,吃饱了才能睡踏实明天还要美美的。不得不说这松园里吃松子和虫子长大的跑山鸡,肉真是又鲜又嫩,配上蘑菇一炖,香气四溢。暖香还多添了一次饭!
她吃的又高兴又满足,隔着纱糊窗子被齐明珠看到了。这个大小姐眼见别人比她高兴自己就窝火:女孩子贪嘴吃,最下作!几辈子没见过好吃的一样,果然是乡下来的,馋东西!自顾自摔了梳子上床躺着。
暖香听到隔壁动静,微微一笑,愈发身心愉悦。
黑甜一觉,无比幸福。被窗外山鸟唤醒,暖香急忙披衣起床,只以为自己迟了。却不料李氏明珠都还未起,倒是明月一大早就在收拾东西了。眼眶下面挂着两个肿肿的眼袋,显然昨夜不曾睡好。
李氏似乎愿意在昨夜之后增进感情,便拉了明月和她同坐一辆马车,倒把明珠赶到后面和暖香坐。她的原话是:“我身上不大舒坦,你姐姐比你懂事多了,还能搭把手。你却只会气我。”明珠坐不进伯夫人的马车,只好带着一副纡尊降贵的姿态来寻暖香。
可惜的是暖香似乎不够伶俐,看不出大小姐的委屈,自己依旧原位坐着,动也不动。眼睛只管瞅着窗外,将身边的她视作空气。偶尔提壶倒茶来用,也并不和她客气两句。暖香只管离得远些,把轿帘子卷起一点:齐明珠头上的桂花油涂抹的太多了,味道浓到让人恨不得逃离。暖香不由得想到明娟恶意的揣测:知道的人说她爱香,不知道还说她狐臭呢!哈巴狗儿才需要抹这么多来压味儿。
这一路你憋屈我难受,可是无比难捱。摇摇晃晃,过了正午才到家。暖香迫不及待的撩开帘子跳出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这才像沾了水的草叶子重新活泛起来。
略微做几个动作活动开筋骨,简单歇了个午觉,便听到糖儿传话,伯爷叫几位姑娘去说话。脸色很难看,怕是出事了。暖香微微挑眉:她是侄女儿又是客,齐志青不会明着罚。大约会有一番训诫。
果不其然,三个女孩儿捧着戒尺跪了一排。齐志青怒骂“不懂礼法”“没有规矩”“书本念到了狗肚子里!”“不顾脸面”“不知羞耻”“玷污了家风。”暖香被徐春娇变着花样从五岁骂到五十岁,早就金刚不坏,这种程度根本不够看。是以小蒲团上跪的端端正正,其实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但明月明珠就比较惨了,她们本就畏惧父亲。这一轮打骂下来,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痛挨十板子,眼泪汪汪不敢流。得到那禁足三个月,好好反省的指令,反而松了一口气。外间堂明娟站着看热闹,本就为嫡女能去庶女不能去窝火的她,如今可算除了一口恶气。哈哈!活该!现在我眼里。
暖香身份特殊打不得。在他的暗示下,主动表示愿意回归慈恩堂伺候老夫人,三个月内,朝夕侍奉,不敢废离。
齐志青举目四顾,自我感觉良好,夫纲父纲振出雄风,这感觉不要太舒爽。
送走男人,李氏面带微笑,好不得意,自付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却不料一转眼看到暖香低头嗅花,微笑轻柔,人比花娇,全然忘却刚刚席卷大地的风暴,心中顿时一阵窝火:这人竟然水火不侵?真想看看她的心肝到底什么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