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级生大头成了村里为数不多的留守儿童。
没有了父母的束缚与管教,他就像脱了缰的小野马,快活无比。最初,还能乖乖饭后同堂姐一个桌子上写几下作业,完了跟堂哥合床睡觉。可时间不长,他却总觉得哪里都不自在,便要求搬回前院自己家去住。别人的孩子不好管,伯父伯母顺势也就答应了。于是,他除了一日三餐按时去伯父家吃外,一切自由。
阿丰每个月会给伯父寄来足够大头花销的生活费和零花钱。一接到零花钱,大头立马飞奔到校门口的“杂食档”,杨梅、橄榄、瓜子、杨桃大把大把地买,然后慷慨地分给围拢过来讨要的同学们。
有一回,甚至把货郎档的半箱子冰棒都包下来,每个肯冲他说好话献媚眼的孩子,都能得到一根冰爽的冰棒舔。乐得那货郎笑得合不拢嘴,要知道那时候学生基本上没什么零花钱,他在学校门口晒一天也未必能卖完半箱子。
很快,大头在同学们中有了“少爷”的称呼,引起了不少高年级同学的注意。而他,自然是乐此不彼,很享受那种站在一群同学们中被众星拱月的飘然感觉。他喜欢这样的日子能一直下去。
但这样的感觉也只能维持在课堂外,课堂上,他则是卓瑞莺老师手中教鞭的“常客”,同学们私底下窃窃私语的嘲笑对象。有了每堂课上习题讲解时的“习惯性”被老师训诫动作,大头时常因听错点名,稀里糊涂主动到老师跟前去替别人挨教鞭。等老师发现作业本的主人不对时,已经打完了他的手心,只能作罢,哭笑不得地让他回自己座位上去。
“唉,真是老大难!”
熄灯后,墙外一声俏皮的口哨响起,大头悄悄溜出家门,同“鬼子俊”、“鼻头神”两位同生产队里的高年级学生仔开始结伴溜村。不知什么时候起,鬼子俊他们开始亲近大头,大头也不再与他们敌对,逐渐臭味相投起来。
“今晚干什么?”大头兴奋地问。
“掏阿肥燕家的红薯?”鼻头神问鬼子俊。
“不!今晚我们干件大的,怎么样?”鬼子俊从裤兜里摸出两把他父亲做电工使用的老虎钳和螺丝刀,趁着朦胧的月色悄悄把两个死党拉进荔枝树下的黑影里。
“什么大的?”大头和鼻头神不约而同地问。
“我们用这个,去撬三妹的店门……”鬼子俊晃了晃手中的预备作案工具说完,怕他们犹豫,又故意说:“我观察过了,三妹晚上根本没有住在店门里面,你们敢不敢一起干?还是要做胆小鬼?”
绰约的树影里,鬼子俊的眼睛里闪着针芒似的光,锐利中带着嘲谑,直逼大头和鼻头神的心房。
他俩不约而同地回答:“敢!我敢!我们敢!”
于是,他们趁着夜色潜伏到距离村小学门口十来米远的小门店旁。那坎小门店是三妹家靠近校门口的僻舍改造的,平时卖些小学生用品比如纸笔文具盒墨水之类挣点钱。今晚,被这三个寻刺激的小阿溜子盯上了。
荔园宁静的初秋里,新插晚禾的洋田中蛙声成片。大家小户都已枕着帐外蚊声和耳边的汗渍沉入梦乡。鬼子俊站在小店前的圳沟旁竖起双耳机警地四处望风,鼻头神和大头怀着突突突直跳的心,一个举着手电筒,一个用螺丝刀撬门板里面的木栓。
“好了未,好了未?”鬼子俊紧张地跑过来捏着鼻子问了几次。
“未然未然。”大头拿着手电筒不耐烦地回他,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头上爬满了汗珠,那门栓就是上不上下不下地滑动着,像在捉弄他们。
鬼子俊在不远处气得直跳脚:“笨蛋!笨蛋!真是笨蛋!”
“我来!”大头抢过鼻头神手中的螺丝刀,插进门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