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暖,锦湲身上愈发懒了,整日里不愿动弹。她还没显怀,文佳氏和默连恪常来瞧她。阳光隔着窗子照进来暖暖地洒在身上,这样无风的日子实在难得。
她的夏语进步不小。
如玉外出采药,将烟柳留在宫里照顾她,现下被打发出去取布匹了。锦湲卧在窗边瞧外面,阳光却照不暖她内心深处的阴冷。
她怀了孕,将替默连恪生一个孩子。她失掉了最后的活路。一点晶莹顺着疲倦的脸悄无声息地滑落又没进了身下的褥子里,她闭着眼睛倒在那里什么也想不了,因为心里装了太多东西,连一丝一毫的空隙也没有了;但同时也感觉空落落的,因为什么也想不了,就连自己是谁也不能装到心里。
耳闻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走近,她努力撑开眼皮向外望去,瞧见乌曲清嘉正向这边快步走来。从窗子里瞧见她,她冲她妩媚一笑。那一刻锦湲恍然明白了何谓媚骨天成,也难怪默连恪独宠她。
乌曲清嘉一进了门就用夏语对她说道:“王妃近来可好?我知道怀孕是很辛苦的。”
锦湲闻言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言多必失,她现在是拔掉了尖刺的玫瑰,美丽而随性,眼底的光芒永远保持着孩童的澄明。
乌曲清嘉款款走近,环视了一圈儿后在正中站定,居高临下地瞅着锦湲。锦湲目睹着她眼底的神情从傲慢转向愤恨,又从疯狂转向平静,依旧没有动作。半晌后,听她缓缓说道:“我自幼绝代风华,一入宫便是三千宠爱集于一身,可就是与王妃之位无缘。”顿了顿,她的眼底再次涌起疯狂,“但我的儿子必须是世子。”话音未落,她忽然扑到了锦湲跟前,伸出一双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眼底的疯狂里开始掺杂进了绝望,“夜衾潺,如果你还能记得一切,你,会留下这个孩子吗?”
锦湲受了惊吓拼命地挣扎,下意识去推她的手,她就放了她的脖子将目标锁在了她的手上,一把将她的手往后掀了过去。锦湲一下子没有忍住排山倒海般袭来的疼痛,落了几滴眼泪。乌曲清嘉并不饶她,瞧那架势,今天非得要逼出个答案来。
许是惊恐抑或是实在忍不住疼了,锦湲开始手脚并用扑打起来。乌曲清嘉厌烦地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锦湲的脸色一点点惨白下去,满头上冒起了虚汗。乌曲清嘉心下一惊恢复了理智,急忙退开身子,又见锦湲护肚子,心底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可怖的念头。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搁在锦湲手上,妩媚一笑道:“吃了它,成全我也成全你自己。”
锦湲渐渐缓过劲来,眼神迷离地瞅着那药许久,乌曲清嘉并不打算给她选择或拒绝的余地,趁这个当儿直接拿那药粉丢进了水里,又将杯子强塞在了她手上。锦湲闻这无色无味的毒药皱起了眉头,又抬眼看了看清嘉,甜甜一笑。
喝下这碗药,一切就能回到最开始的样子。也许她还有机会挽救自己的幸福,也许这一次她更勇敢一些就能留住他。
但是……
“我不要喝,苦。”锦湲嘟起了嘴,抬手挡掉了药碗。推搡间药倒出了碗沿溅在了乌曲清嘉身上,她旋即皱起了眉头眼底闪过一点阴郁,一把捉住锦湲的手喝道:“这是最后一碗了,你不喝也得喝。”
是的呢,一旦喝下去,可不就是最后一碗了吗?
可锦湲不想喝,虽然她至今也不愿承认肚子里的那团肉。乌曲清嘉哪管这些,抬手捏住她的两颊迫使她张开嘴,拿着碗直接把药灌进了她的嘴里。锦湲抵挡不住,药顺着食道滑入腹中,绝望也在心底迅速扩大。
想她风雨一生高傲一生,最后竟连留住腹中胎儿的能力也没有,说到底不甘心呐。泪早已流干,她的一生痛过、爱过、哭过、乐过,早就没有遗憾了。唯一称得上悲哀的,就是始终没敢清醒着告诉他,她爱他。
这一世,恐怕没有机会了……
隐约间锦湲听到有人在唤她,身子沉重得不能移动分毫,她勉强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一双手在空中乱挥被另一双手握住,意识好容易摆脱了束缚逐渐复苏,腹中又传来了一阵强过一阵的抽痛,她只得重新陷入昏迷里。
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