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卿挑眉,勾起的唇角不受控制的颤了颤,少年沉默半晌后,实心实意的威胁道,“宋妃娘娘,咱另一个娘可不大喜欢自轻自贱的儿女。”
他所说的另一个娘,自然就是翎琊夫人。
想到翎琊夫人,江江又抱起酒坛喝了一大口,这一次,她没有急着咽下,而是任那香醇的味儿在舌尖蓓蕾一点一点蔓延,就像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逃避,而是由着对阿娘的思念在心底疯狂滋长一样。
她想阿娘,这一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
酒过三巡,各自都有了几分醉意,周九卿仰面躺在屋顶,忽而开口说了句,“方才的事,多谢。”
江江愣了片刻,明白过来他谢什么,旋即大方的摆了摆手。
夜幕四合,少年将手臂垫在头下,盯着夜空一闪一闪的星子,失神道,“娘娘,你知道吗,府里的人都觉着周霁月归来,抢走了原该属于我的独一份儿宠爱,甚至还有可能抢走属于我的少将军之位,所以这段时间他们总是用一种怜悯同情的眼神看我,其实……”
周九卿侧过头来,他眶里的瞳仁就像天上的星子,“其实,我巴不得他早点儿回来,这样,我的阿姐就不会难过那么久了。”
小弟走失,是扎在槿妃心头最深的一根刺,少时,他曾无数次的见过阿姐独自垂泪的样子,周九卿知道,自个儿可以学着那个人的口吻唤阿姐,却永远无法真正抹干阿姐脸上的泪痕。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解开槿妃娘娘心结的人,是与她一母同胞的小弟。
所以,他虽然嘴上同江江抱怨着祖父的爱被周霁月分走了,但心底里,是真的为阿姐小弟的归来而感到高兴。
“你……”江江略作迟疑后,还是将话问出了口,“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吗?”
那个人对于周九卿而言,就像是一个掠夺者,先是夺走了祖父一半的爱,紧接着,原本稳固的兵权也好像有了动摇的迹象,对于这样一个人的存在,真的……能做到分毫介意也没有吗?
少年坐直身子往肚子里灌了好多酒,尔后他低下头俯视着富丽堂皇恢弘大气的将军府,俯视着将军府里高谈阔论觥筹交错的客人,以及一花一树一草一木,长久的沉默着。
就在江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无比坚定的道——
“我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
“为什么?”江江不信,人性真的可以这样无私。
“因为……”周九卿好似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他合上眼睑,一字一顿道,“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偷来的,即便失去,也不过是把本就不该属于我的东西还给属于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