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我?”欢喜自嘲般的冷笑一声,“寻我又有什么用,难不成我还有将他赶出去的能耐?”
微嗔的语气里,带了十足十的讥讽之意,连自家向来桀骜张狂的主子都无可奈何的人,大煜王朝之内,委实不多。
管事在心里细细琢磨了会,便也明白过来了里头人的身份,正待他开口欲再问些什么时,青石板上坐着的少年倏忽站起,迈开脚步穿过侧门踏入外院。
外院,悠长的回廊尽头放着一把漆红色的太师椅,旁侧圆几上,一盏刚沏好的热茶正冒着缭绕白气儿,身着蟒袍的绝美少年窝进太师椅里,左脚脚腕虚搭在右脚膝上,他挑了挑眉,眼锋在廊下一众躬身立着的侍者身上游移,片刻后,余光捕捉到某个姑娘,视线也跟着一并挪了过去。
“知知。”少年低唤,声音轻的不着痕迹。
被唤到名字的姑娘猛然一惊,似是不敢相信,抬头时满目讶然。
看见对方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欢喜未恼,只是笑着招了招手,道,“过来。”
依言走过去,知知恭恭敬敬行礼,“欢喜大人。”
她回话时,嗓子眼里夹着颤音,短短四个字里,掺杂着激动,又裹挟着害怕。
人到了跟前,欢喜却不急着说话,而是扭开怀里透明的瓷罐,捻起一块蜜饯送进嘴里,待到酸酸甜甜的味儿在舌尖漫开后,方缓缓开口,“前儿我阿姐受难,流落浣衣局半载,承蒙知知姑娘关切照顾,咱家感激不尽,为表谢意,良田珠宝,玉器金银,由着姑娘挑选。”
闻言,知知弯腰,糯糯道不敢,“婢子初识姑娘前,并不晓得她的身份,伸手帮扶也绝非为了利益回报,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情份,微末之情,不敢同大人索要赏赐。”
欢喜抬手将圆几上的热茶往外推了推,将抱在怀里的蜜饯罐子小心翼翼放置正中央处,不动声色的问,“不晓得她身份前,尚有人情可念,为何晓得她身份了,却连这微末之情也没有了?”
少年的脸色没有变,语气没有变,甚至连嘴角噙着的笑容也没有多一分或少一分,但院里的气氛却突然变得不一样了,拂裙而过的夜风仿佛带着利刃,凛冽凌厉。
从对方平的没有一丝波澜的音调里听出几分不悦的意思,知知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解释,“婢子……婢子只是觉得尊卑有别,不敢高攀姑娘。”
“会因身份而变味的,说到底不是真情份,”欢喜侧身,将嘴里的梅子核吐进侍者掌心捧着的锦帕里,“咱家最不喜欢欠的,就是人情,城墙根下有处院落,才不久从牙行手里买下的,原想着等到地价上去了,转手倒腾给那些市井庸愚,因而契上一直未上名,赶明咱家着人添上你的名字,权当做报答浣衣局里你给我阿姐的那半个馒头之恩。”
城墙根下的院落,一块砖一片瓦掂在手里都是十足十的分量,其价值不言而喻,半个馒头抵换一座宅子,旁的侍者听见这话,脸上俱是掩盖不住的羡慕,只有知知本人,眉眼间悬着浓浓的恐慌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