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那半个馒头,恐慌之余,亦有惊讶,惊讶于对方竟会知道此事。
知知不晓得,东缉事厂的桩,插的到处都是,包括浣衣局。
这半载,怕打草惊蛇,欢喜除开年关那次没忍住亲自去瞧了阿姐一眼外,其他时候,皆是由桩子事无巨细的汇报,江江在里头的所经所历,他全都知道,当然……
转头看向数墙之隔的内院,欢喜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收敛,当然,里头那个人比他知道的更清楚,也比他速度更快。
那日,欢喜原打算先带走江江,再回去寻给阿姐下毒的刘管事麻烦,可当他折返的时候,浣衣局的刘管事早已不见了踪影,就连平日里常给江江添不痛快的阿梅,也一并消失了。
不用想也知道人是谁带走的,如此小心眼,除了龙椅上坐着的狗皇帝外,又还能有哪个?
“多谢大人赏赐,但这宅子婢子万万不敢收受,婢子……”知知回过神来,抬起头快速瞧了一眼那个曾让她心心念念的少年,复将头垂下,情真意切,“婢子只求这辈子能留在大人府里侍奉,当牛也好做马也罢,只要大人愿意赏赐婢子一张床睡一口饭吃……”
“不愿意。”
欢喜收回投向内院的视线,徒然出声,冷冷打断不远处婢女的话头,那张冠绝京都的美丽面庞上,挂着不由分说的坚定和与己无关的漠然。
许是没有想到对方这样干脆,知知愣住,睁大眼睛望着窝在太师椅里的少年,“大……大人……”
“想来你也听说了,咱家是个霸道又卑劣的人,这份情你想不想领都得领,还得高高兴兴儿的领,不许让我阿姐瞧出半分不情愿来,否则……”刻意顿了顿,欢喜耷下眼皮,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道,“房契上了名,烦请知知姑娘即刻搬出去。”
好不容易有了接近这个人的机会,而这机会转瞬便要消逝,知知不甘心,她鼓起勇气抓住少年蟒衣一角,红着眼问,“为什么,大人为什么非要赶婢子走?”
垂眸瞧见随知知指尖收紧而微微皱起的裙裾,欢喜眉间一蹙,心底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丝嫌恶来。
“知知,”按耐住想要将人推开的冲动,他稍稍俯身,“我阿姐带你出浣衣局,为着的是教你过好日子,而不是带你在跟前儿,时时为这疏间变质的情份伤怀,你既打算与她生分,咱家就没有把你留在她眼皮子底下的道理。”
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欢喜伸手将自个儿衣角从知知手里用力拽出,指尖一点一点掸平皱褶,“你若是个识趣的人,明儿一大早收拾东西好好儿同我阿姐辞行,莫再说教她难过的话儿,你若不识趣……”
少年眼皮子微微一抬,眸中寒光乍现,“你若不识趣,咱家手里也不介意再多一条人命,弄死你这么个小丫头,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待你死了,房契添上你那根本不把你当回事的老爹名儿,做他宝贝儿子娶媳妇的喜房,左右我阿姐的恩情是还了,只是你的命折在咱家手里,免不得要废些脑筋,同阿姐编排一个你余生美满儿女成群的谎言。”
欢喜还没有说完,知知的脸色已煞白一片,饶是对眼前人再喜欢,闻及此话,仍是不寒而栗,就连跪地微弯着的身体,也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