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椅里的少年恹恹一笑,放下裤脚遮挡住那双不像人腿的腿,尔后探身向前,盯着此刻正被困于牢中的父亲。
“成大事者,靠的从来都不是年龄,而是——”他抬手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自个儿太阳穴的位置,“这里。”
宋旌文一怔,面上渐有迷茫之色,宋瑜是他的儿子,可他们却陌生的不像父子,不得不承认,一心扑在霸权上的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儿女。
譬如,他从未想过高居后位的女儿会狠毒到逼死祖母。
譬如,他亦未想过当初尚处稚子之龄的儿子竟早早拨动了权势的弦。
“宋瑜,”宋旌文动了动喉咙,“为父很好奇,这些年你都替陛下做了些什么。”
听到这儿,少年有意无意瞟了一眼周晏琬,“说起来,还得感谢母亲,父亲将朝堂盯的太紧,陛下行事处处掣肘,然而曲池远离京都,那些在父亲眼皮子底下不好做的事,到了儿子这便都容易的多了。”
“原来……”宋旌文恍然大悟,“我安插在大煜各处的势力,是你悄么声儿拔掉的?”
孱弱的少年重新缩回太师椅里,那张酷似东缉事厂厂公的眉眼悬着几分不屑,“光是拔掉远远不够,旧的势力除了,父亲照样可以扶持新的势力,最重要的是如何让陛下的势力以父亲的名义树起来,儿子起初以为行事很难,可真当做起来才发现,儿子到底是高估了父亲项上的那颗脑袋。”
这话在被嘲弄的那一方听来讽刺意味十足,而在嘲弄人的那一方看来却是肺腑之言。
架空老子的是儿子,说不上是该生气还是自豪。
宋旌文垂首,脚下踩着的稻草缝隙里,有两只蚂蚁正合力搬动着一颗不知什么时候掉落的米粒。
“兴庆四十四年,为父选择推陛下上位,兴庆五十年,你又做了与为父相同的决定,既然咱们选了同一条道儿,为什么不能齐心协力?”
“因为,”宋瑜撑着膝盖慢慢站起,将脊背挺的笔直,“父亲选择陛下,是为了挟天子而令诸侯,儿子选择陛下,是为了将皇权归于正统,父亲要搅的是一滩浑水,而儿子要的是海晏河清。”
“所以父亲,虽然咱们选了同一个人,但咱们从来都不在同一条道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