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

“他太爱我阿姐了，所以才会连带着对我也心生亏欠。”

闻言，宁长公主一动也不动的凝望着那个逐渐远去，身型略略有些佝偻的男子。

好半晌后，她收回视线垂下脑袋，盯着脚下一块不算平整的青石板含糊不清的嘟囔，“原来……真正的夫妻是这样的。”

盲眼女子的丈夫抱着食盒追上来，战战兢兢的问她的阿弟可曾恨的那一刻，宁长公主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还不明白。

送皇女入府，自外头回到宫里的时候，承恩殿里的烛火又全都点上了。

门外值夜的小黄门瞧见梁茂回来，忙不迭的迎上来，凑到他跟前小声禀，“大监儿，您刚出去不大一会子，陛下就醒了，在御案后的椅子上守着琉璃灯盏里的光亮直坐到这程。”

听后，梁茂轻轻点了点头，旋即提着食盒推开承恩殿两扇朱红色的大门，躬身踏入。

禅悦香点的太多，味儿已浓的开始熏人，但御案后坐着的年轻帝王却好似一点也不觉得腻，他恹恹的窝在那张铺着厚厚软毯的金丝楠木椅上，整个人颓靡的显不出半分精气神。

梁茂心里头明白，尊者定然又是闻见那些恶心的腐尸味了。

自八岁到而今，他手里沾了太多太多的血，那些死人的身体虽早已被清理干净，但他们的灵魂却像是经久不散，日日夜夜一刻也不停的缠着他。

呵着腰行至御案旁，梁茂一边揭手里的食盒盖，一边含笑恭敬道，“陛下饿了罢，奴才带了碗阳春面，是奴才在宫外摆摊的姐夫亲手做的，虽比不得宫里的御膳，但亦还算有些滋味，陛下可要尝一尝？”

话问出口后，梁茂便悔了，将街边小食摆在金尊玉贵的帝王跟前，已是不妥，再想要品尝，够得上……不敬了吧？

就在他识觉不对想要收起的时候，窝在椅子里的尊者挪了挪身子，竟缓缓伸出了手来。

梁茂反应过来，忙执起筷箸小心翼翼的放在他指尖，欠身道，“宫外的阿姐怀孕了，奴才听了消息高兴的紧，一时拖沓回来晚了……”

“无妨，”帝王夹起面里的荷包蛋，却并没有急着去咬，而是抬起头来瞧着少年宫人，温言软语的问，“走这一遭，阿宁可想开了？”

猛然听见这一问，梁茂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

在这世上，除了有关于江江姑娘的事，再没什么能瞒得住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