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娘醒过神来,顾不得捂吃痛的后脑勺,慌慌张张问,“四崽子究竟犯了什么事儿,厂公为何要如此罚他?”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听师傅说,三年前有伙贼人暗算了位贵人,直到今儿才寻到贼人的蛛丝马迹,师傅和四儿爷带人去郊外伏击,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突然蹿出来只兔子,四儿爷鬼迷心窍竟扑过去抓那只兔子,贼人还未进伏击圈便被惊动,一行全逃了。”
“完了完了,”卫大娘紧张的抓紧窗栏,“厂公眼里最揉不得沙子,也不知这回四儿的小命还留不留得住,尔尔你说,四崽子他……他又不是刚入东缉事厂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怎么会出这种要命的错?”
“大娘,我也不知道四儿爷当时到底怎么了,师傅说他是被鬼摸了脑袋……”
“呸呸呸,”卫大娘将手探出窗拍了几下尔尔的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不鬼的,别听你师傅胡说八道!”
闻言,尔尔赶紧噤声,他侧耳听了听外头的脚步声,道,“大娘,他们应该都在往前院里赶了,我也得去了。”
说完,尔尔转身就要跑开,卫大娘还未收回窗内的手一把抓住他纤细的臂膀,被人拉住,尔尔停下脚步,一回头正对上卫大娘那双倏忽红了的眼。
“尔尔,”卫大娘哑着嗓子轻唤番子的名字,一字一句叮嘱,“机灵着点,厂公这会在气头上,你别往他眼跟前站,还有……四崽子若有什么事,你回来告诉我一声……”
尔尔本就不是坚韧的人,他师傅常说像他这般脆弱的儿郎,应该坐在书塾学舍里同先生摇头晃脑的念之乎者也,而不是入东缉事厂干血流漂杵的勾当,此番被卫大娘泛红的眸子一惹,他喉间的抽噎声便又浓了一分。
“大娘,”强压下哭腔,尔尔重重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话罢,卫大娘的手松开,尔尔闷头跑远。
断断续续落了大半个月的雪,积的满地清白,今儿晌间老天爷终于有了要停的迹象,不曾想还没挨到天擦黑,就又开始飘个不停。
卫大娘盯着窗外纷纷扬扬的菱花片儿,心突突直跳,她捂着胸口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一样,赶忙折回灶间生火烧水。
厨架上囤了整整一箩筐的姜块,原是替明儿个那顿年夜饭预备的佐料,想着番子们犹如蜉蝣,多少人过了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到明天,为教尚还有一口气可喘的番子们舒舒坦坦过一个大年,卫大娘在心里琢磨了不下十数个菜样,擎等着明儿个年夜饭上大显身手,不料……
大年夜的头一天,却突遭这一程子事。
将箩筐里的姜块全部都倒在砧板上,卫大娘一边切片一边哭,一边止不住的嘟囔。
“四儿你个小碎崽子,好好的差事不办扑什么兔子,这下把小命儿扑出去了可怎么办……可要怎么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