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小四儿屏气凝神,静静候着主子的反应,但他等待良久,也没等来只言片语。
捏起袖角抹了一把担心之余自眼眶不受控制脱出的泪珠串子,小四儿壮起胆子又道,“簪曳是咱们东缉事厂番子瞧大的,不止奴才,就连尔尔、尔尔的师傅、庞答、文六、还有大胡子罗斐,他们哪一个没给簪曳洗过尿布条子,没用自己的月钱买过吃食送去卫大娘家里给簪曳解馋,厂公,咱们这些人,早就把簪曳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般,求您……求您救救她,长公主府里那些嬷嬷,大多都是从禁中分拨出来的,那些老婆子见惯了后宫腌臜事,肚子里不知装了多少搓磨人不见血的暗法子,簪曳还那样小,倘或那些老婆子将禁中带出来的磨人法子用在簪曳身上,簪曳必是经受不住的……”
东缉事厂刑房里当差时,常用冰凉刑具逼得旁人精神崩溃呼天抢地的小四儿,此时此刻竟因后宫那些老婆子腹中将人揉圆搓扁的恶毒法子而害怕的泪如雨下。
主子燕颔虎颈,小四儿没有再看第二眼的勇气,只将头埋在地上,因哭泣而止不住的颤抖着。
少顷,那道平平静静波澜不惊,时常带着股子倦怠意味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他说——
“尔尔,尔尔的师傅,庞答,文六,大胡子罗斐,还有你,素日里,你们一个个儿不是嚣张的很么,见了大理寺卿豢养在府里的白狼,也得凑上前去拉住腿问问谁更厉害,怎么,长公主府里区区一个乳娘,一群从宫里出来的老婆子,就教你怕成了这样?”
“厂公明鉴,奴才……奴才怕的不是乳娘和那群老婆子,而是……而是宁长公主,”怕惹主子不耐烦,小四儿压住哭腔,极力保持自个儿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毫不费力的听清楚,“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奴才纵是再不晓事,也知道那是宁长公主府里的狗,而宁长公主是金枝,是玉叶,是金銮殿上那位爷的小妹,奴才这种贱命出生的人,哪有同皇亲国戚沾边的资格,求厂公看在奴才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为东缉事厂卖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大发善心走一趟长公主府,同宁长公主手底下的乳娘婆子讨回簪曳,厂公,求您……奴才求您了……”
憋住眼泪说出这一长串话,仿佛已经抽光了小四儿身上全部的力气,他逶在地上,如一袭承受不起分毫力度的袍子。
将沾了指尖生肉血汁的丝帕攥进掌心,揉捏成团,欢喜面无表情的问,“咱家东缉事厂的番子,全都你这点出息么?”
“奴才给厂公丢人了。”
“行了,”挂着类似于鄙夷的神色抬手将掌心揉捏成团的丝帕扔到跪在地上的小四儿跟前,耐性儿等旁侧侍者踮脚往自个儿肩头罩上御风的狐裘大衣后,欢喜负手一壁往外走,一壁对落在身后的小四儿说:“抹干眼泪,站起来,跟咱家去长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