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日帝城春,倾城祓禊晨,停车须傍水,奏乐要惊尘。
三月初三的京都盛安花天锦地红飞翠舞,无论是朱墙碧瓦的九重宫阙,还是人流如织的大街小陌,全都热闹的不像话。
遥远河西生出的那场事端,只到朝堂里那些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权贵男儿跟前,便像被截断了似的,禁中成百上千的女眷和京都不计其数的平头百姓,仍如往昔般或金尊玉贵随性恣意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度着漫漫时日。
人上人,人中人,人下人,不管哪一类,骨子里对于年节都是一样的热切,小小一个上巳节,盛安城欢闹的如同才过去两个月又两天的年三十一样。
这一天,江江起了个大早,出门之前,她先是用兰草替阿元清洗了身子,后又拿柳枝沾花瓣水轻点阿元额头。
上了年纪的长者们都说,如此便能祛病消灾纳福除晦,她从前不是一个喜欢将希冀托于虚无之言上的人,但为了那个顶着一张举世无双的脸一声一声唤她“阿姐”的少年做了段时间佛前信女后,那些虚无之言好像在她心里扎下了根。
或者说,是那些虚无之言下所蕴藏的美好愿景在她心里扎下了根。
安置妥当阿元后,江江带着刚出锅的荠菜饼和红鸡蛋,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东缉事厂厨娘卫氏的那所两居室瓦房。
指尖拽着镀漆铜环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两下,门内旋即响起一串鞋底子触碰青石板发出的脚步声,江江后退一步,手提装有荠菜饼和红鸡蛋的食篮不远不近等着,没多大一会子,房门被人从里拉开,露出一张急不可耐的妇人脸。
目光触及站在外头的女子,那一抹迫不及待的焦灼之色在妇人脸上骤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自微蹙眉间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的惶恐和不安。
“怎么是……是你?”
“大娘,”江江把手搭在臂弯食篮上,犹疑着问,“你以为会是谁?”
“合该是……是……”
小四儿的名字就要脱口而出,卫氏赶忙闭上嘴巴,同时移开目光,侧身让出了进院的道儿。
江江本欲再问,但见对方已没了要作答的意思,恰巧这时,抱着簪曳自廊檐下走过的鹿生擎妇人侧身让开的道上瞥见了立在门口的她,兴高采烈的招呼——
“姐姐来了,快进院里坐,今儿天好,我正要带簪曳照照日头。”
“哎!”
脆脆应了一声,江江扭头看了眼总情不自禁往自个儿身后眺望,似在等着什么人的厨娘卫氏,略作踌躇后,抬脚从对方让开的那条道上迈入院内。
三月的日头虽不骄,但够艳,在人身上落得久了,亦能带来股子洋洋暖意,江江入院后同鹿生对坐于一方石案后,沐浴着天光慢悠悠剥着三枚红鸡蛋外壳,剥好,一枚推向石案那头的鹿生,一枚递进就蹲在石案根上逗弄那只雪白兔儿的簪曳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