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且自知没有资格劝诫贺霆山,便也索性不说了,感情的事容不得旁人插手,结果如何只能由当事人自己承受。
在别墅恍恍惚惚等了两天,小北哥一点消息都没有,第三天顾且忍不住了,正想打个电话问问的时候,门外传来车队的声音。
从二楼窗户向下看,最先进来的是小北哥,顾且慌忙跑下楼,一句追问还未出口,已然看到朝思暮想的人。
她以为小北哥顶多帮忙安排探监,没想到会把阿昭带回来,贺霆山和余丑也懵了,一个黑了脸,一个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顾且没动,太意外就这样见面,生怕是一场幻觉。
气氛有些沉重,小北哥最先讲话:“阿丑,你送贺少爷上车。”
余丑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还没走到贺霆山身边便听到一声怒吼:“我不走!凭什么让我走!”
小北哥睨他一眼稳声说道:“你爸说了,如果你今晚之前不回京市,他亲自来接。”
贺霆山原本不屑一顾,打算摆出撒泼耍赖的架势,小北哥又说:“你妈听说你回国直奔沪上,血压飙升,现在在医院。”
贺霆山噌地一下站起来,顾不得质问阿昭为什么在这里,着急忙慌往门外跑。小北哥向余丑递去一个眼神,余丑心领神会退至门外,给屋子里的三个人留下谈话空间。
阿昭站着没动,顾且也停在原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十米,就这样四目相望,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小北走到顾且面前,轻轻叹了口气:“你被人认出来很麻烦,所以我把他带回来了,你们好好谈谈吧。”许是想到自己的经历,他揉了揉顾且的头:“不管你们未来如何,感情的事都要当面说清楚,别给自己留遗憾,也别委屈自己。我给他申请了三天保外就医,外面那些是我的人,有事吩咐他们就好。”
顾且点了点头,轻轻道谢。
小北哥走的时候带走了余丑,极其简单又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别打扰他们。”
周遭彻底安静下来,彼此相对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阿昭眼眶通红,顾且眉目如初,十米距离就像他们的十年,不知该如何开场。
当女人的眼泪涌出眼眶,男人终于忍不住大步上前,想抱,想把她拥在怀里,想用颤抖的心倾诉爱意,可他不敢,他自卑地站在她面前,捧着双手,近乎虔诚地接住她的泪。
“别哭……别哭……”
阔别十年的相见猝不及防,久违的拥抱如期而至,女人一步迈进温暖坚实的怀抱,咬着男人的肩膀无声痛哭。
从哭泣到亲吻;
从密密麻麻的想念到起起伏伏的沉沦;
从曾经的年少到如今的成熟……
他们相爱过、失散过、怨恨过、怀念过,
他们彼此救赎、彼此伤害、彼此亏欠对方一生,
他们互相沾满鲜血,犯下终其一生都赎不清的罪孽。
是罪,是怨,也是注定到达不了的彼岸,在这浑浊的旋涡里苟延残喘,想活活不好,想死死不掉,只能日日煎熬、夜夜痛苦,将真正的感情埋在深处,以释然的姿态自欺欺人。
风雨停歇之后,阿昭趴在挚爱的胸口餍足喘息,音色沙哑:“我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你。”
这一刻顾且才知道,自欺欺人的不止她一个。
那些对狱友的炫耀,那些对未来的构想,那些妻女等待的幻觉,何尝不是阿昭的自欺欺人。
是啊,她怎么忘了男人早已不是单纯憨厚的少年,恐怕邵杰的谎言也早已被看穿。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抚摸着他的耳垂问。
“上次见面。”
“审判之前?比我想象的早。”
“嗯,启军说过你不能怀孕,我没告诉你。”
“所以……”
“所以我明白你骗我的苦心,也明白你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两个灵魂静静相拥,两具身体紧紧相连,男人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闷痛,一点一点钻进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