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八百。这车四米八多,我那个五米六多。”
张妈就笑:“妈哟,这也差太多了,都快一米了,可不是得少装不少东西怎么的。”
张铁军打开车门,张妈坐到副驾上,大姐和姐夫带着孩子坐在后面。这辆车的后座就有点窄了,不过还好,都是瘦子坐得开。
皇冠八代是随着欧洲节能潮流产生的车型,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空间紧凑减少风阻和自重,不过从豪华的角度来说,并没有什么降低。
皇八的顶配也是全车天鹅绒的,四速自动排档,可调节座椅和电动车窗,中控锁。
“哎呀,忘了扎点鞋套出来了。”上了车大姐哎呀了一声,用手摸了摸绒布:“这要是踩了可不好收拾,又是好绒。”
张妈动了动身子:“没事儿啊,咱们几个脚又不埋汰,等明天弄点放车里。这个座也挺舒服的,挺好,以后咱们出门也有专车了。”
“我姑父现在能开了不?”姐夫问了一声。
张妈就笑:“不知道啊,咱也没见过,就听他自己说能行。回去比划比划呗。”
张铁军发动汽车往回走。
“不走滨河路,从岭上走。”到了东沟门张妈指了指右手边:“直接从厂里穿,去接你爸。”
张铁军看了看时间:“这么早啊?”
“不早了,”张妈说:“这都瞅着要三点了,今天过节嘛,早走一会儿没事儿。”
长白班的工种就是这一点好,比较自由,平时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都没什么事情,不像倒班时间上是钉死了的,迟到早退都要扣钱。
尤其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倒班工人只能在岗位上望天兴叹,长白班的就可以早走一会儿回家热热闹闹的团聚去了。
“铁军儿,你这又上电视又演出的,厂子没什么表示啊?”姐夫问了一声。
“有,上市台给两百块钱,上省台还不知道呢,明天问问。反正肯定比市台多。”
“就给几百块钱哪?表现这么突出不给点实在的?”
“啥叫实在的呀?选厂又没有专业的文艺团队,就一个文宣队我已经进了,还想啥?进工会和宣传部那是想都别想的事儿,轮都轮不上。”
“那是真的,铁军还是比较清醒。”张妈说:“别说刚进厂才十八,二十八也没什么机会,就那么几个萝卜坑多少人盯着的?”
“努力努力明年上国家台去,”姐夫说:“上了那够级了吧?公司那边就应该重视你了,怎么还不把你调市里去?文艺馆儿什么的。”
张铁军笑了笑没吱声。自己年纪小这是硬伤,也没有什么背景,想调动那是千难万难,根本就不用去想。
再说了,真调去市里干文艺这一摊儿,还不是要论资排辈儿?去干什么呢?还不如在选厂待着自由一些,上个花班挺好。
主要是他对进体制也没有什么兴趣儿,那条路就不适合他。
皇冠从后门进了厂子,穿过细碎五厂三厂锻造来到二厂车间楼下。
碎矿那边的工人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厂房外面晒太阳,等着到点干活下班,选厂这边就已经有人拎着饭盒往外走了。差别很大。
停好车,张铁军下车去车间里找老爸。
顺着斜坡下来进入车间,轰轰隆隆的声音马上灌满了双耳。不过经过细碎车间的打磨以后,选别车间这点噪音实在是有点不上台面儿。
水泥地面上到处都是油水混合物,流的四横八纵的。
和碎矿车间不一样,选别车间的厂房里地面都是有斜度的,冷不丁进来走快了很容易摔跟斗。
刚进来的头上高台是球磨,然后是搅拌浮选分级,细筛,到处都是粗大的水管和混水电机,铁架子四棱八翘,各种型号的电缆线像蜘蛛网一样。
球磨平台
闻着满鼻子的汽油混和潮湿还有铁锈的味道,张铁军穿过一级平台顺着铁梯子下来,找到老爸的休息室。
走到这地方就有一点做梦的感觉,感觉不太真实,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重生回来的那天晚上。话说那个姜丽,到底是干了还是没干?
休息室一进来就是一股汗味儿混杂着脚臭。选别车间的人不用天天洗澡,又要穿靴子干活,脚臭就在所难免。
总体来说,这里感觉比碎矿那边干净,但事实上又没有那边干净。看比什么。
二厂检修组有十多个人,围着铁桌子打扑克下象棋,在里面躺着抽烟听收音机的,干什么的都有,没有活的时候就是这么悠哉轻闲。
“铁军儿。”
“孙哥。”张铁军笑着回了一句。说话是老爸带过的最后一个徒弟,性格特别跳脱,张铁军穿过的第一双皮鞋就是他给的。
那时候张铁军还在上小学,再后来厂里取消了师徒制度。
师徒制度取消以后,老八级也就成了一个传说,退一个少一个了,再也谈不上什么工匠,新来的都在混日子,修设备也就成了换设备。
也不知道这是一种进步还是倒退,反正技术工人差不多也就从这个时代终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