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西塘重新迈开脚步,缓缓开口道:“如今的朝堂看似君臣一心,实则绝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譬如那殷长啸就是最好的例子。”
“圣上念及我和叶宗明之间的旧情,许多涉及离州之事都不愿让老臣为难。”
“如此皇恩浩荡,我都记在心里,同时感激不尽。”
“但是圣上爱屋及乌,对那殷长啸又何尝不是如此?”
“明知两家有婚约在身,却从不问其任何应对离州之策。”
“可是殷长啸却意图染指离州,竟然妄想变成第二个叶宗明!”
“如此狼子野心,真是杀了他都不为过!”
李默玄不是那笨人,一点即通。
他跟上脚步,难以置信道:“元首辅难道是将在下视为将来的肱骨之臣?”
元西塘反问道:“有何不可?”
李默玄自嘲一笑,说道:“在下确实有理想有抱负,但是对于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若是论起忠君卫国,在下自认不输于朝堂之上的任何一人。”
“可是以才能而论,在下根本不及元首辅万分之一。”
“元首辅身负经天纬地之才,尚且在朝堂之上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下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元首辅另眼相看?”
这番话还真不是在有意贬低自己。
读书人都以为考取功名之后便会平步青云,可是真等鲤鱼跃过龙门之后,才知道庙堂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派系林立之间的明争暗斗。
阿谀奉承之间的左右逢源。
刚正不阿之间的审时度势。
……
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是在李默玄看来,庙堂之上才是真正的步步惊心。
不管是站错了队也好,还是说错了话也罢,稍微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刚才元西塘说殷长啸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是翻回去说,那离州藩王不也是如此?
叶宗明当年追随先帝南征北战,可谓立下了不世之功。
有民间野史所记载,说是此人亲手打下了千夜皇朝的半壁江山都不为过。
然而就是因为功高震主,却落得今日这般被圣上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下场。
至于所谓心爱的女人和离州世子有婚约之事,听起来像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实则不过就是圣上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一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冷酷君王,怎么可能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毁长城?
而且叶宗明在圣上夺嫡的时候还选择了冷眼旁观,同样引来了记恨。
手握重兵的离州藩王尚且要被圣上步步紧逼,李默玄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失宠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当意气风发变成了胆战心惊,这位当朝新科榜眼总算知道了庙堂之争的可怕之处。
若非如此,他又何必年纪轻轻却以中枢省的府衙为家?
元西塘忽然拍了拍李默玄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你又何必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