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是一尘不染的院落,但未见一个洒扫下人的身影,成恒川点头致意后道:“在下来寻郑乐师,不知可否方便?”
老伯对于这样的突然问访没有丝毫不悦,满脸笑意地爽快答应了:“自然可以,不过我家老爷身体不太好,请二位长话短说。”
成恒川颇为理解地颔首:“多谢老伯。”
见到郑乐师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听老伯说郑乐师服了药还未起身,等了许久后终于见一满头华发的老人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走来。
郑乐师虽看起来颤颤巍巍,但他腰杆直挺、脚下生根,眼神精明有光,并不像久病之人。成恒川想起村民告诉过他,郑乐师的身体一向很好。
那为何此时又要称病?
他想着站起来深鞠一躬:“郑乐师有礼,晚辈冒昧前来,诸多打搅望请海涵。”
郑乐师虚扶他起身:“后生说哪的话?听说你是清游门的弟子?清游门可是驱鬼的名门正派,若真将那鬼驱除出桃花村,便是积德福报的好事啊。”
“原来郑乐师都知晓了。”成恒川见他坐下,自己便也带着碧湖坐在客位,“晚辈此次前来,就是想知道些柳琴师的信息,方便将他超度。”
郑乐师似乎颇为悲伤,苍老的手掩住脸,肩膀也耸动不止:“我这老朋友真是可惜了啊……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也不等等我,独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啊……”
“是晚辈勾起您的伤心事了。”
“不碍的,不碍的。”郑乐师平复了下心绪,道出了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
“你们口中的柳琴师,便是老夫的一生挚友,柳赋朝。他比我年长八岁,若仍在世,如今已是九十九岁。可惜他的生辰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他的死祭,就是在明日。”他说着声音都颤抖起来,似乎过度悲伤,他说完深深吸了口气,又别过头去以袖拭泪。
成恒川见他如此伤心,便不好意思多问,只得捡些其他的问道:“村民似乎都不记得柳琴师了,郑乐师可知为何?”
他闻言瞪目哆口,双手颤抖着捂住胸口:“是老夫的错,只有我一人祭拜有何用,村中竟没有记得他的人了……”
郑乐师边摇头边叹气:“柳兄他平时为人孤傲,不爱与人交往。他的亲人因病相继离世,就只有我在他身边。
他琴技出众,也不愿收徒教人,说自己不喜欢与人说话,只想一人研究琴艺,我怎会想得那么远,知晓三代人便将他忘了干净……”
说罢他捂着嘴重重咳嗽起来,成恒川急忙给他倒了杯茶,恭敬道:“在下没有怨您的意思……”
郑乐师润了润嗓子摆摆手:“他弹琴,我吹/箫,日日合奏商议谱曲,多好的日子啊,可惜……
柳兄奏琴了得,曾经引得云城之人都不远万里过来听他弹琴。可我没想到啊,这错就错在他整日里只围着琴转,怎么会忘了他……”
成恒川不禁有些感叹:“岁月不经遗忘,不管曾经多么人尽皆知,只要无人提起,便等同于消失在世间。郑乐师也不必太过自责。”
“唉,柳兄只活在我心里了。他是我的伯乐,如何我都再难找到他这样懂我之人。”郑乐师又抹了把眼尾。
“那你可知他是怎么死的?”碧湖歪头直视郑乐师问。
郑乐师本擦着眼泪,听到碧湖的提问动作僵了一瞬,语气霎时冷淡不少:“老夫也不清楚。”
他回忆道:“知道柳兄去了之时老夫也甚是惊讶,前去柳兄宅院吊唁才知道,他的尸身不翼而飞,只有一大滩血在地上,显然已遭遇了不测……”
碧湖立马追问:“这么大一滩血,也有可能是他杀了别人自己逃跑了呢?”
郑乐师一愣:“这……老夫还真没考虑过。不过官府的人已经给柳兄的案子定了性,确定死者是他。”
“是这样啊……那柳琴师埋在哪了呢?”碧湖像小狗一样用手扒拉着说道,“我们要把他挖出来,然后超度他。”
郑乐师盯着碧湖的手,咳嗽地更是厉害,他大口呼吸着空气,将字从喉咙里挤出来:“柳兄有个衣冠冢,一直是犬子打理,就立在他家后面的林子里。”
他咳得脸红脖子粗,扯起声调喊道:“管家!来扶我!”
六旬老伯应声而入,拍着脑袋说:“年纪大了,耳朵真是不中用。”
他将郑乐师搀扶起来,对碧湖与成恒川道:“二位对不住,老爷身体不太好,二位请自便。”
出了郑家门,周围的村民们将他们团团围住:“你们一定饿了吧,来来来,上我家来吃饭!”
碧湖大惊失色,没等回绝便被簇拥着带到一户村民家里,按坐在了酒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