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湖忍着,憋着,好不容易走到瓦房附近才尽数将吃进去的东西吐个干净。
人类的食物当真难吃,已经三四天了,她想念鲜血的味道,更怀念人肉的香味。
她趁着成恒川去取水的功夫,飞快拿出葫芦灌了一口血。放置了几天的血液已经不新鲜了,甚至大多已经干涸在了葫芦里,她也不介意,一口气将血全部喝干了。
粘稠的血滑过喉咙,一股难以替代的满足感充盈在心间,她舒服地摸摸肚子:“要是有肉就好了,出门在外,也不能要求太多。”
用舌头将齿间残留的血舔干净,碧湖回到瓦房见谢千蕴与楚淳溪在屋内睡得正香。
春夏交接,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爽,她睡不着觉,独自坐在门口看着天上的月亮。
成恒川正巧取水回来,见一个单薄的背影在微风的吹拂下仿佛柳枝般飘摇,他心中浮现出一阵怜惜。
这姑娘看起来也就十六七,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本该在家中被爹娘宠爱,或是寻个如意郎君婚配嫁娶,为何却懵懵懂懂、不经世故?
想必是家中遭遇了何种不测才沦落至此。他的心中又柔软了几分,这样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女子,身为清游弟子自然要多多相帮,最好能让她有处安置。
安静走到她身旁坐下,将水递给她小声道:“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碧湖察觉到来人却不看他,只看天上一轮圆月,“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好漂亮啊。”
“是啊,今日是十五,月如玉盘光净澄辉。”成恒川也望着一轮明月,但只看一眼就不自觉地,视线又回到了碧湖身上,“很是好看。”
眼前的女子饶有兴趣地指着月亮问:“我就喜欢这样玉盘一样的月亮,为什么它不会一直都圆圆的呢?”
成恒川微笑着捡了块石子,借着月光在地上画出一道弯月,学着碧湖的语气讲道:“月相是有规律的,每当月初或月末的时候,它就只有弯弯的一角,像是……”
碧湖接过话:“像是……”被我砸去一半的脑袋。
她看了成恒川一眼,没把这话说出口。
想起教书先生说过,在人界,吃人是件很恐怖的事情,没有人会想要被吃,因为这代表着要死并且死无全尸。而死无全尸又是对人莫大的侮辱,所以大家都喜欢安安稳稳的活着,并不喜欢死亡。
焦急地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词来。成恒川见她又皱鼻又抿嘴,这般苦思冥想的样子,终是忍不住提醒:“像一张弓。”
碧湖一知半解地点头,又看向天上的圆月。清亮的月上忽而蒙上一层朦胧的雾将月儿完全包裹,不知怎的,这月色忽而黯淡了许多。
似乎有一滴血滴落在了玉盘上,这玉盘里又好似盛了水,血在水中很快洇散开来,染红了整个玉盘。
碧湖好奇地将这一轮血月圈在手指里:“那红色的月亮像什么啊?”
成恒川顺着碧湖的目光正看到血月不断变大,如同黑夜之胎在空中孵化生长。
他心中猛地一沉,忽地站起将金钱剑挡在自己与碧湖身前:“许是子时将近,柳琴师的鬼魂要出来了。”
“对了,郑乐师说今天是柳琴师的死祭,也许他被杀的这日更厉害。”碧湖站在成恒川身后探头探脑地四处看看,拍拍他的肩膀,“别怕,我跟他聊过天,他好像不是坏人。”
成恒川震惊于她的所言:“你与他聊过天?”
“是啊,他当时说他就在脚下嘛。”碧湖看向脚下的地面,“难道是在说自己在土里吗?”
空气中弥漫着红色的血雾,似乎连地上的桃花瓣也变成了凝固的血块,它们被风吹动,蠕虫一般蠕动到二人脚边,化成一滩血水。
琴声缭绕,阴风阵阵,血蠕虫一个接一个滚落在他们身边,慢慢聚成了片,放眼望去,却见桃花村的地面全部变成了血色。
天上急急闪过一道闪电,没有预兆地下起绵绵细雨来,可地上的血没有一滴被冲走,似乎地面本就是这般颜色。
碧湖吸了吸飘散进鼻中的血味,嫌弃地将这些气味扇开:“一点都不香,这血怕是放了一百年了,陈得要掉渣了。”
“这难道是……”他急忙回屋去叫谢千蕴与楚淳溪,刚一进去便面色肃穆地走出来,“我们怕是已经不在桃花村里了。”
“那在哪里啊?我们都在这里一动没动的呀。”碧湖打量着四周问。
琴声从弱管轻丝之声逐渐凄厉聒耳,一声声音波在耳膜上接连不断地敲打,很快头便疼了起来。
成恒川的声音压不过琴音,只得扯着嗓子大喊:“她们都不见了,我们怕是被困在‘域’中了!”
“域是什么?”
域乃一方土地之限定,也可指某种范围,而这般赤色血月之下,无源琴音之中,大概是进入了鬼蜮之内。
那何又为鬼域呢?
鬼之地域,亦是鬼之地狱。
“被困在域中的鬼,亦是鬼所生出了域。域因鬼的执念而生,也因鬼的执念而成。但为此付出的代价,便是永远被困在域中。除非有人能够了结鬼的心愿,否则这神秘的鬼域将一直存在,直到里面的鬼魂灰飞烟灭。”
客栈中,灵华透过镜子正看着往门上贴符的成恒川,继续解释道:“而能听到鬼的声音何其艰难,且不说一般人根本感知不到,就连精灵妖怪也听不懂他们的声音,鬼域中的鬼大多被独自关了上百年也无法得到解脱。”
“所以只有听懂这只鬼的所求,还要帮它完成才能出去?”恒古问道。
“正是。”灵华扶额,“不过他们此前便经历过此事吗?为何杨道长从未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