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色下。
带血的袍角凄凉的飘曳,冰凉的玉簪落在地上。
少年着一身白袍,站在海棠树下,听得屋内两人的话,漆黑的睫毛就开始发颤。
“说要给他一个家,结果转头就将他卖进了销金窟。说要给他开一间酒楼,结果转头就将他送上恶心老头的床榻。宋浮生,你还真是...会演戏啊。”
“哦,不,是阁主。蜉蝣真是对你培养继任者的手段,感到叹服。”
蜉蝣讽刺的话说完,就拉开了宋浮生房间的大门,然后看到了在海棠树下一身血迹,像恶鬼一样的苍白少年。
蜉蝣有些惊愕:“拾玉,你这是怎么了?”
拾玉没有回答,直直的目光,望着屋内的宋浮生:
“他..他说的是真的?你把我卖给那个恶心老头了?”
明知答案,拾玉仍是想亲口听宋浮生说出来。
蜉蝣在旁冷哼:“不然呢?他才是有匪阁的阁主。他养你,不过是想把你培养成第二个海棠公子。你今天开了苞,以后就是有匪阁真正的倌儿了。”
“想不想知道,他把你卖了多少钱?”
“对了。王小虎,大约值个五百金吧。你,一万金?”
蜉蝣丢下这几句话,就甩袖离开了海棠苑。
拾玉面色平静,但细看下去,骨节分明的手却在发抖,他脑子也有些乱:
“你...才是有匪阁的阁主?”
他开始回忆和宋浮生接触的各个细节。
他想接客就接,不想接就不接。
小金对他如此忠诚,从没听过宋浮生和哪个恩客闹矛盾。
蜉蝣更不敢真正的逼迫他做事...他们只是吵架而已。
拾玉的双眸持续性的发颤:
“所以,你生病是假的?死契也是假的?你一直在骗我??”
宋浮生定定的看了拾玉好一会儿:
“死契是真的。生病,也是真的。只是我的死契,是在控制有匪阁的官家手里。我生病后,就只能让蜉蝣暂帮我处理阁中之事。”
“小石头。只有有匪阁这样没有感情的地方,才最适合你。”
“周老是个跳板。只要你获得他的欢心。日后,有匪阁就是你的。我会设法,让你不用和官家的人签死契。海棠苑是我们的家。有匪阁可以让你在乱世中立命。”
大约是觉得可笑,却又笑不出来,拾玉的嘴角就扯出怪异的弧度来: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杀了你的跳板。”
“宋浮生,你既卖了我。那以后,我和你便再无干系了。”
丛丛簇簇的海棠花摇曳,拾玉点起了火把,扔到了盛开的白色海棠上。
浓烟滚滚,海棠枝干噼里啪啦,拾玉想象自己是在烧宋浮生。
沧月城的真心已死,而活着的人不给他真心。
拾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海棠苑。
但他走不出沧月城。
宋浮生说得对,他做事总是不顾后果的。
周老之死,在沧月城引起轰动。
沧月城的城主下令关闭了城门。
城里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拾玉躲在一个个暗道里,四处觅食。
他发现自己,对宋浮生的背叛,并没有很伤心。
愤怒过后,拾玉只想回到当初阿爷带他藏身的山洞。
他无法理解人间的世界,便想将自己藏起来。
但后来没几日,城里搜寻的官兵就都撤了。
沧月城的城门被打开。拾玉从一座废弃的宅子里,探出头,看到许多人都在往城门口聚集。
“听说了么?杀周老的犯人抓到了,是南偏街一家南风馆的名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