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辽北,莫小七大度接收了呼啦啦一大波人。刚开始这些人还有些安分感恩,久了就以为莫小七是个不谙世事的。有几个胆子大些的,闹了一通,要帮着颜莫氏管家、或说自己并非颜正廷侍妾而是平妻算是颜莫二人长辈之类的。莫小七微微一笑,让她们知道了些厉害,自此后院太平,无人再敢胡闹。姑娘们在兄嫂安排下各自出嫁,很快在辽北形成了亲眷网络。
颜怀明承袭侯爵,他那位庶弟业已长成。兄弟俩共同支撑着辽北军,颜家在辽北的势力日渐庞大稳固。那位庶弟以兄长为尊,颜正廷众多妻妾中反而是那位庶子养母最是有福气。
又过三年,文氏是孤零零死在一个暑气难当的夏日。家中无主,管家给辽北去了信,又忙将颜如兰和颜如月请来主持丧葬之事。夏日炎热,无法久存遗体。收到辽北回信之前,两姐妹商议着将母亲葬了。
发丧时,两姐妹实在找不到个摔盆的男丁,想让自己儿子摔盆又不得夫家首肯。世人又特别在意此礼,只好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家生子,给灵柩磕了头,匆匆认了养子,才得以按时发丧。
过了四十天,辽北那边才回信,称军务繁忙,颜怀明夫妇与庶弟不得功夫回京,让两位妹妹看着办。颜如兰颜如月见信如此,心中复杂,但想到过去母亲所为,又想到以后自己的依仗,也无法回信挑理。
颜如兰姐妹处理母亲私产时,除了两姐妹自己分割之外,那位摔盆的养子倒是仗着这天降的差事,将文氏私产得了十之一二。这些钱财足够他在都城安身立命过富贵人生了。
颜如兰姐妹出面更将他的身份抬成了庶民。这些都引得他昔日的伙伴一阵羡慕。他将自己父母接出来,安置妥当,娶妻生子,一家人小日子和美。连着三年,他去给文氏上坟。第四年开始许是忘了,须得颜如兰姐妹请了才去。又过几年,颜如兰姐妹可能也是心累,不再叫他,他就再没去过。
然,这些都是后话。
皇帝一行转了一圈,从辽北回到都城之后的年关。皇帝差人跟皇后说晚上有宴饮,让她准备参加。叶黎安想要回家,但是传话的宫女说:“皇上说了,若娘娘想要回绝,就说去坐个一盏茶功夫就得。”
皇帝一向知道皇后不喜欢参加宴饮,这次非要让她去参加。她心中慌慌,是不是何太皇太后说的是真的。
在天神山上,皇帝提议将何氏接回宫中,住在永安宫。结果,何氏不愿,想继续留在山上,只好作罢。
叶黎安心中忐忑,枯坐在镜前。好不容易挨到晚间,去了宴会厅。皇帝高坐上首,亲和地招呼她坐上来。下面坐的人不多,齐齐向她跪拜。
等叶黎安落座,令众人平身安坐,皇帝开口介绍:“这是何家的。”
悄悄附在她耳边说:“即是我母族何家。”
叶黎安脑袋嗡的一声,心道果然如此吗?
皇帝亲热地一一给她介绍众人,说到谁谁就起来向拜礼。叶黎安懵懵登登的应着,心中只盼着事情的走向能跟何太皇太后说的不一样。
何家自南木铮登基时,举族迁居岭南,如今才得了新皇允肯重新迁回都城。
南木笙为了将何家迁回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如今在何家当家的是何潇儿的大哥。即使父母去世,何家三兄弟也未曾分家,也没跟嫁在都城里的两位何氏女断了联系。
何潇儿的去世自然令他们难过,但是洛家举族倾覆,传言何潇儿伤心难产而崩。他们就算有疑问,如此大祸之前,也无法替洛家或者何潇儿责问什么。何家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怎还敢招祸?后来听说洛家只留得一子笙儿,却是养在帝后膝下。刚开始在都城的两位姨母几次向当时的皇后尹氏询问笙儿的近况,尹氏似是故意隔离洛慕笙亲眷,几句话搪塞过去。
如此几次,笙儿的两位亲姨母也知道了帝后之意,不敢再问,更不敢亲近小小的笙儿。她们也将此事写信传回岭南,何家也不敢贸然提出将当时的洛慕笙接回去。后来洛慕笙封王建府,身份云泥之别,尊卑之分也不敢让他们登门拜访。登基称皇之时,更不敢随意联系多年未见的外甥,乱攀亲戚,只心里知道血脉联系,却不敢再宣诸于口了。
是以,直到皇帝去年秋天遣人去寻,才敢大方自称亲戚。
但何家入都城也不容易。因他们是先皇亲批迁出都城的戴罪之身,朝堂上阻力不小。南木笙只好缓缓再办。
首先,将他们身上的陈年旧罪清了,令够了年龄的何家子都参加科考。何家本就是书香之家,即使戴罪在乡间耕作,也没废了功课。何家几位男丁,一路顺畅,将他人最快六七年才能完成的考绩,不到两年就完成了。
此时南木笙终于解决朝堂上的阻力,给岭南去信下旨请何家入都城。何氏二女十分欢喜,自笙儿当了皇帝之后,她们俩与笙儿常能相见,又认识了揽月郡主和洛慕峻。看到三妹的孩子们各个有出息,她们感慨不已。但几位哥哥还没见过这几位外甥。如今终于能入都城,何家人都能见见潇儿的三个孩子。某种意义上来说,何家也算团圆了。
叶黎安挨个儿认识了何家人。她的心嗵嗵直跳,她只盼着南木笙不要说出那句话。
酒酣耳热,皇帝屏退侍从,与何家人称呼舅舅姨母表哥表姐之类,亲切地闲话家常。他看叶黎安脸色不好,问是否身子不适,叶黎安摇头。兴致正好,他也没再继续追问。
他们说到何潇儿,众人皆是潸然泪下,感叹世事无常,又庆幸何潇儿三个子女安然无恙。
乘兴,皇帝忽然提出:“众位舅父兄长!”
何家男儿忙在位子上跪下称是,皇帝微笑着示意让他们坐下。
皇帝满怀深情地看了一眼叶黎安,继续说:“大家初见皇后,许是不知其身份。”
何家家主与两位弟弟和长子对了下眼神,大着胆子回答:“草民倒是略有耳闻。”
皇帝稍微愣了一下,看向喝水的二位姨娘,恍然:“哦,对!都城之事,舅舅一向也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