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朝云以为时琳在发疯。
因为时雨的存在,因为时雨抢去了她的一切,在经过几个月的沉闷过后,再见到时雨,看到时雨如此风生水起的生活,她心有不甘,所以当着时雨和时老太爷的面挑拨他们的关系,然后在餐厅里发疯。
她没了往日的克制,逮着机会就胡说八道乱咬人。聂朝云以为她得了失心疯,所以在她说完时老太爷是找时雨借命后,聂朝云就紧急打断了她,并且制止了她下面说的话。
在她做完这些后,她对时老太爷疯狂解释,祈求原谅。希望时老太爷不要因为时琳一时的昏头,而对时琳有什么意见。
原本时老太爷都已经放过这件事情了。她不知道他是否是真的放过,但是最起码口头上他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了。
但是时琳却并没有放过。
她在时老太爷说不要紧,说不在意,说要放过她时,却并没有抓住那个机会。她看着时老太爷,脸上依然带着从容冷静的笑,她询问时老太爷,如果不是要找时雨借命的话。
那祠堂里供奉时雨的牌位做什么。
祠堂里是供奉死人牌位的。
供桌上那上百个牌位,都是时家死去的先祖或者亲人。
而时雨作为一个活人,作为一个还在世上的人,那么供桌上供奉她的牌位做什么?
聂朝云不知道祠堂里供奉时雨牌位的事儿。
可是在时琳说完供奉时雨牌位的事儿后,她的浑身像是被浸泡进入了寒冷的冰窟里。从脚底到背脊,到头顶,都是一阵发凉。
她一时间没有了思想,没有了动作,甚至没有了呼吸。她在女儿说着话时,就朝着女儿看了过去。她的眼神和神色上全是对于女儿的警告,可是在女儿说完上面那句话后,她眼中的神情霎时间发生了变化撤离。她震惊而又不可思议,她在这样望了时琳一会儿后,回头看向了身边的时老太爷。
时老太爷依然稳固地坐在那里。他朝着时琳看着。他眼中那刚刚蒙着白雾一样的说不出的阴沉的神色,在时琳说完后,再次卷土重来。
聂朝云望着这样的时老太爷,她的浑身一阵发寒,她就这样怔怔地望着。
在望着的同时,她梳理着自己现在的感觉。但是梳理也梳理不清楚。
她的感觉太复杂了。
她震惊,不可置信,不可思议,恐惧,发寒……她的浑身似乎被一种说不上来的负面的感觉完全的包拢了。
她固然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她从没有想过,人能坏到要用自己的亲生孙女来借命的程度。
这不是坏了。
这简直是可怕。
聂朝云也算是出身名门的。
聂家虽然不比晏家那样的大家族,但是家族人丁兴旺,有一定的基业和产业。在如今的南城,也算是有一定的地位和基础的。
富人家在平时的生活与工作中,总是要沾点玄学的成分的。
比如会测算一些重大活动日期,或者测算一下孩子的生辰八字,亦或是家里有些祠堂活动,也会请专门的道长过来做一些法事。
再比如说,就是家里人去世后,一些墓地风水的选择等等。
而一般人找寻道家做的这些事情,都是朝着对家族友好的方向去做去发展的。像是借命这种事情,对于道家或者他们自身来说,都是些歪门邪术的。
而这样的歪门邪术,在这些大家族之间总归是有些传言的。
大家虽然不用,但是听说是听说过的。
比如谁家的老人不行了,就让家里有血缘的亲人出去私生个孩子。刚出生的孩子的寿命长,可以借一部分到快去世的老人身上。
又比如一些已经出生的,但是不受宠的孩子,则悉心养在自己的身边,靠着对待孩子好一些的方式,从孩子身上借一些命过来。
再比如说,如果孩子没在身边,可以给孩子立个空冢。里面放置着孩子用过的东西,然后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延长即将去世的老人的生命。
当然,这些东西的操作并不是说只做上面那些就行了。其中少不了道家道长的一些法事和后续的维系。
这需要大量的精力和金钱。
而上面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聂朝云实际上也没有说是亲眼见过或者亲身体会过。她也只是当个趣事儿听了听。
退一万步讲。
她虽然是迷信的。可是通过一些操作,就能借命,让老人生命延长这种事情,还是太玄了。
实际上,大部分人听说后,都只会觉得这种事情十分荒谬。
但是现在,聂朝云听着时琳说的话,听到她先是说了时老太爷在和时雨在一起后,气色就会好许多。听着时老太爷在家里祠堂里供奉了时雨的牌位。
这一系列的事情相加,让原本玄之又玄的事情就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一切,就从虚幻缥缈不真实中,一下变得真实又清晰了起来。
而这种的真实与清晰。
是带了一种森森的寒意与恐怖的。
聂朝云转头看着坐在那里的时老太爷,她甚至从时老太爷身上闻到了一种,或许早就不属于活人的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