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连续两声异常响亮的爆炸,传出去好远。赵环儿心里一颤,第二组也完了!按照地图推算,混同江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可是剩下这短短的十里山路,简直是比登天还要艰难。他们正在爬上一个低矮的山丘,身后数里外的密林中一团硝烟正在升起。这说明,第二组的五个人已经全军覆没。
女真人狩猎的本事当真了得。他们很快适应了青鸟们的游击战手段,清除第二组的五个人远比第一组快得多。再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敌人追上。
阿念对赵环儿道:“殿下,让我去吧。”赵环儿看了一眼这个忠心耿耿的伙伴,坚决道:“不可以。你若有事,让我如何跟十兵卫交代?”阿念急道:“殿下,我是一个忍者,请让我尽到自己的职责!”赵环儿还是摇了摇头,道:“你有更重要的任务,保护好两位陛下。”
赵佶和赵桓已经彻底耗尽了体力,于万里将瘦弱的赵桓背在背上,赵佶则全靠身边两人的搀扶才能在丛林中勉强前进。他脸色苍白地对赵环儿道:“嬛嬛啊,歇、歇歇吧,我这口气......实在是喘不上了。”“不行!”赵环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想起牺牲的队员,心中一阵难过,随即便被巨大的危机感压迫着,不断催促队伍前进。其实她自己的体力此时也已经到了极限,若不是有着坚强的意志力,这个生在帝王家的金枝玉叶早就倒在路上了。
终于爬上山坡,赵环儿回头张望,可以看到林间有鸟儿飞起,敌人越来越近了。她思忖片刻,回头问道:“于大哥,咱们带的火药还有多少?”于万里道:“不多了,要不都丢了吧,带着也是累赘。”
赵环儿狠狠一击掌道:“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咱们跟这些贼子拼了!”
在赵环儿的指示下,众人停止前进,就近寻找枯枝干草等易燃之物。他们将干柴枯草堆成相隔不远的十几堆,上面撒上火药,随即放起火来。这一招是赵环儿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众人全都身处森林之中,虽然此刻只有微弱的西北风,但万一火势太大,或者风向转为南风,只怕自己这十来个人先被烧死了。眼看火头蹿起来了,赵环儿招呼大家继续赶路。火焰渐渐在树林间升腾起来,像是一头活物,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面目狰狞。
“火!火!不好了,吾都补大人,蛮子在前面放火了!”一个金兵气喘吁吁的向吾都补报告着。其实不用他说,烟雾已经飘了过来。吾都补心中懊恼之极,一拳打在旁边小树上,竟将那小树打得枝干乱晃,几乎折断。他本来就是戴罪之身,在皇帝吴乞买那里记了小账的。先前在两个废帝面前危言恫吓,不过是耍耍威风,过过欺负皇帝的瘾而已。以他身份,可没那个权力将如此重要的俘虏随意处置。吴乞买从做谙班勃极烈时就对这个豪勇的小弟心存忌惮,只是碍于粘罕等人的反对,才没有下死手,只把他打发到上京做个尴尬的留守。如今弄丢了南朝皇帝,这不是把现成的刀子递到人家手上么?
吾都补像是一头被逼进了绝路的野猪,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怒吼道:“都跟我一起冲!冲过这片火头就能赶上他们了!”旁边传令兵道:“大人,这山火已经成了气候,咱们过不去的。”吾都补怒道:“胡说,山火咱也不是没遇见过,没啥了不起,再敢动摇军心,立刻斩了你!”他将地上烂泥抓起,使劲抹在自己腿上脚上,一边抹一边对传令兵道:“立刻传令,身上都涂上泥巴,把衣服淋上尿,护着头脸,准备闯过去!”那传令兵咽了口吐沫,飞奔而去。
赵环儿看到风向向南,裹挟着浓烟和烈火席卷而去,形成了一条难以逾越的屏障,心中稍稍安定。队伍继续向北,已经没了刚才的慌张。片刻后,就隐约听到了河水的流淌声。又走了一里路,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大河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河水清澈,滚滚向东,正是后来被女真人称作黑龙江的混同江。于万里取出一枚红色烟花点燃,“砰”的一声在头顶炸开,过了一会,河岸边下游不远处也升起一枚相同的烟花。赵环儿向于万里一点头,当先冲着河岸走去。就在此时,他们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一阵骚动,赵环儿仔细倾听,接着她的脸色就变了。只见几十个浑身黑乎乎的人影从树林中猛地冲了出来,这些人的衣衫焦黑破碎,满身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有的人头发胡子都被烧光了,有的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大片大片烧伤的血疤,如同从炼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但是从光秃秃的头顶和手中的钢刀不难推测出他们的身份:金兵追上来了!
赵环儿被这些女真人的狠劲儿震惊了,面对这些疯狂的、丑陋的野蛮人,她终于感到了恐惧,往日金人带给她的痛苦记忆被再次唤醒,让她的肩膀忍不住抖动起来。
“掌柜的,快走!”于万里大喝一声,率领七八个队员迎了上去。赵环儿被这一声喊猛地惊醒,赶忙让阿念背着赵桓,自己和王玮架着赵佶,拼尽最后的力气向江边跑。吾都补眼睛一撇,看见了远处踉踉跄跄的几个身影,咧开嘴露出一个凶狠的笑容。他也不理会阻拦的敌人,从背囊取出骑弓,小心的拉了拉弓弦,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从背囊中抽出仅剩的三支羽箭,扣在右手食指中指之间,单眼瞄准,射出一箭!
“噗!”锋利的箭头穿过赵佶身边王玮的后心,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推着向前倒下,连带着将赵佶和赵环儿也拉得倒向一边。两人刚刚勉强稳住身子,赵佶忽然浑身一颤,低头一看,一枝箭矢竟然将他左腿射穿!赵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伤口抽搐起来。赵环儿刚刚发出一声惊呼,第三箭也到了面前,这次却是对着她的胸口而来!
好在赵佶的惨叫声引起了阿念的注意,阿念奋力将手中倭刀横甩过去,将那枝箭矢砸飞。吾都补狂笑一声,将弓丢在地上,抽出配刀大步跑了过去。于万里看到这里危险,急忙摆脱自己的对手,扑向吾都补。
吾都补不愧是“女真第一勇士”,经过了数十里长途奔袭和沼泽、烈火的考验,竟仍有用不完的力气,于万里居然追不上他。吾都补步子跨得极大,跑出十几步,眼看就到了赵环儿身后。阿念回身甩出最后两枚飞镖,但她精疲力竭之下,力量准头大不如平常,再加上吾都补本就反应极快,手中刀挥舞格挡,将那两枚飞镖挡住。忽然他腿上一阵剧痛,竟然是中箭倒地的王玮,拼尽最后的力气抱住他小腿,狠狠咬了下去。吾都补怒吼连连,挥刀猛砍,几乎将王玮从肩膀处斩为两截。这位万里奔波唤来救兵的忠仆,终于为了老主人将一腔热血洒在这片黑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