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一则消息从山下传来,有个商人在遥远的东方见到了传说中神奇的“火种”。据说那火种有预知未来,逆天改命的伟力。那商人是信奉拜火教的波斯人,因此对火种的传说颇为痴迷,两年前离开家乡去东方探险,想不到竟真的活着回来了,他带回来的除了大笔的金钱,还有火种现世的消息。
年轻的小林对这种传说嗤之以鼻,以为是无知的愚夫愚妇的迷信。谁知得到消息的当晚,乌米德长老便找到林家父子,命令小林立刻启程前往自己的故乡,那个叫大宋的神奇国度,去寻找火种的下落,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一定要把这东西带回来。而老林则被留在长老身边商讨教团东扩的大计。小林知道,父亲是教团握在手中的一根线,自己若是一去不回,家人恐有性命之忧。临行前,父亲交给他一个包裹,命他出海之后独自查看。
教团花大价钱购买了海船,雇佣了船长和水手,小林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水手,在阿巴斯登上了这艘大船。此时他想起父亲给自己的包裹,打开之后,里面有一只小坛子和一封信。打开信,他只看了第一眼就呆住了,信的开头用标准的小楷写着这样几句话:“漂泊廿载,孤苦半生,唯可慰者,便是能看着你在我身边长大。咱们父子一场,为父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把你送回大宋。从今往后,天空海阔,大好前程,都要靠你自己去闯了。此一别即为永别,永远不要再回波斯!回去后隐姓埋名,诸事小心,万勿以我为念,切记,切记!”
小林万万没想到,父亲会在信中让他想办法摆脱教团的控制,留在大宋,再也不要回到鹰巢过这种晦暗的生活。他反反复复的看着这封信,泪如雨下,心中既有与亲人永别的伤心,也有对父亲深沉心计的佩服,想必自己的东方之行,也是父亲巧妙运作的结果。他整宿不能入睡,对那个父亲口中遥远的故乡心驰神往,真想现在就看看啊,这个叫中原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神奇美丽?
经历了小半年的漂泊,小林终于来到大宋。此时正是崇宁年间,中原经历了百余年的和平发展,人口稠密,百业兴盛。繁花似锦的中央帝国让这个从荒漠高原归来的游子每天都处在震惊和新奇之中。这时他才渐渐明白父亲的苦心。也许在父亲心中,永远有一块净土,那就是这魂牵梦萦的故乡吧!既然自己今生要留在荒凉的异国了,那就一定要让儿子回去,让他延续自家香火,过上平凡而安定的生活。
那个小坛子里面,则是方船主的骨灰和几件遗物。老林嘱咐儿子两件事,一是制造机会逃走,第二件就是把自己这位老友送回家。这第二件事很好办,因为老方是睦州方家老太爷的次子。方家乃是睦州青溪县第一大户,除了做海贸,方家还有桑园、漆树万亩,富甲一方,无人不知。
小林在同来的使徒监视下,开始探听“火种”的消息。没想到竟然出奇的顺利。很快,他就打听到“火种”被供奉在杭州摩尼教的寺庙中。据说,摩尼教这些年在大宋迅速发展,主要就是依靠“火种”的神奇之处。他化妆成波斯人,成功潜入摩尼寺,虽然受了伤,但仍成功的盗出了“火种”。说来也怪,在接触到火种的一瞬间,小林忽然进入了一种“离魂”的神奇状态,他亲眼见到一些光怪陆离的奇异景象,而最终的画面,竟然是自己黄袍加身,接受百官朝贺。从此时起,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回想起来,我的命运确实坎坷,可是得到宝物却又出奇的顺利,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是上天让我负担起特殊的使命的征兆?
圣物被盗,摩尼教大举出动,四处搜捕他的下落。小林故意显露踪迹,在一次战斗中身负重伤,在众目睽睽之下掉落海中,尸骨无存。从此,波斯人小林和摩尼教圣物“火种”不知所踪。教团的势力与摩尼教反复寻找了几个月,连官府都惊动了,却再也没有发现这人的踪迹。
半年后,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汉子捧着骨灰坛来到青溪县方家,自称方腊,说自己是方船主在海外流浪时生的儿子,如今奉父遗命认祖归宗。方家骤然遇到这么一位送上门的“少爷”,自然是不太相信的,但那方腊对方船主生前细节说的头头是道,连一些家族隐秘之事也能说出一二,不由得人不信。于是老夫人做主,将他留了下来。方家虽然给了他个“方十三郎”的庶子名分,实际上却并无人真把他当少爷,只是让他在漆树园子里做个工头。
方腊聪明好学,过目不忘。他幼时除了跟父亲学习汉学,还师从哈桑长老,学习伊斯兰教法,对波斯本地摩尼教和拜火教自然也颇有一些了解。入了漆园,方腊才发现,那些漆农竟然有不少是摩尼教徒。摩尼教的教义,就是崇拜代表纯善的大光明神,认为任何奴役和压迫都是暗魔的行为,此教似乎从诞生之日起便是为了反抗世间的不公,自然极易在穷苦百姓之间传播。方腊心想,要想更多的了解这火种的真正秘密,还得在摩尼教内寻找。他便自称是海外摩尼教的正统传人,用他对教义的深刻理解和个人魅力征服了这些贫苦人,没过多久,他们就将他奉为天生的圣人,顶礼膜拜。
方腊靠着聪明与努力,很快在江南享有大名,年纪轻轻便坐上了摩尼教承法教道使者的高位,这已经是中土摩尼教十二个最尊崇的教职之一了。谁能想到,盗取摩尼教圣物的元凶,竟然成了教中中流砥柱,这是何其荒唐可笑之事!
“哈哈哈哈,真是,咳咳,真是可笑......”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方腊歇斯底里的笑声。他额头全是冷汗,挣扎着向后靠了靠:“而就在此时,一个即将改变我命运的人正在被天竺海的西风推动着,悄悄接近。那个人,就是......就是小乙的母亲,绿珠。”
江枫见他说的吃力,想到此人虽然心怀叵测,毕竟是小乙亲生父亲,便是为了小乙,也不能让他死在自己面前。当下打断他道:“方.....林大师,你先休息一下,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方腊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点头道:“好,小乙曾跟我说起你。我一生也算阅人无数,既然你能从中原万里迢迢的来到此地找她,说明我女儿的眼光不错。”他双手张开,示意江枫动手。江枫听他一副老泰山的语气,不由微微发窘。定了定神,用小刀割开皮肉,握住箭杆轻轻拔出,掏出随身伤药敷上。方腊尽管疼的冷汗直流,却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江枫把伤药敷好,才仰头躺下,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