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杀了他们。
当初的施暴者怎么能死?
要活着,要如同烂泥一般地活着。
邵妄直起身,心中却并不快乐,十年后他复仇成功,一切就好像是理所应当,并没有什么意外。
中洲被他灭了国,他这十年一直在成长,就是为了有今天。
可完成了愿望后,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反而却是心如止水,掀不起半分波澜。
邵妄抬起头,看着这漫天大雪坠落,雪花落在他的盔甲之上,缓慢地融化。
雪下的太大,抬眼之时根本看不见月亮。
他想小月亮了。
在外征战足足半年之久,闲时便写信,信里只字不提想念,却句句都是“等我”。
他也时常收到她的回信。她的字好看,和她的人一样,见字如面,可却一点儿都抵不了思念。
他把她的信好好收着,收满一小箱,每次打仗便拿出几张塞在怀中。
若是他死了,便也当是见过她最后一面。
便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可邵妄知道,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她便会此生有憾。
可他不想她有遗憾。
那么漂亮娇美的人啊,为何就如此叫人牵肠挂肚呢?
所以就算伤痕累累,箭穿脊背,夜晚营帐中高热不止命悬一线,他也要活。
邵妄细细想来,十年前的雪夜初见,她给了她一个手炉,和一个绑在手上,丑陋但可爱的结。
他小时候也不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
幼年时被父王抛弃,远去中洲为质,他以为他会死在中洲。
他那时候想,反正他是一步废棋,死便死吧,所有人都放弃了他,他又何必再坚持?
可在那一刻,茉莉香染着雪,将他完全包裹,他努力抬眼,透过几乎要漫过眼睛的温热鲜血,他看到了救赎。
那是冬夜里,真正的月亮。
时至今日,每每想起,那个夜晚都不是疼痛与寒冷,而是温暖。
他甚至有些变态的想到,还好他那天被人害成了那个样子,不然她也不会起恻隐之心。
他现在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了。
他不想留有遗憾,他要一直缠着他的月亮,直到天荒地老。
邵妄翻身上马,骑着他又快又稳的绝影,一路北上飞奔,于六日之后的晚间,抵达北越王宫。
他甚至都没有禀告父皇与兄长,直接回了飞云宫,先去温池沐浴一番,洗去血腥味后,这才摸入望月殿。
望月殿漆黑一片,由于舒音不习惯有人在,所以并没有吩咐人守夜。
此时她还未曾睡着,而在想明天早上吃什么。
正想着,腰间一热,一双大手揽住她的腰身,舒音僵住,刚要肘击过去,只听那人附耳道,
“别打,是我。”
他声音很轻,开口却是诱人沉溺,“阿音,好想,可不可以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