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永远少不了争斗。
乌云密布,星月无光。
距离小莲山不远的河口浅滩,几艘没有标记的游船缓缓靠岸,还没等船停稳便从里面跳出一个个行动有序的汉子,抓住拖船的绳索帮忙停泊。
但只有两艘游船里面的人是这么做的,另外两艘游船则表现得不紧不慢,甚至是等船稳稳停住之后,不再被风浪颠簸了,一群人才不疾不徐地走出了船舱。
“江百户,时间不等人,还请你和众位弟兄快一些。”
先一步下船,已经列队完毕随时准备出发的那伙人看不过眼,忍不住出声催促。
然而,听到对方略显不满的语气,江百户却不以为意,依旧照着自己的节奏来。
他下船后,不急着清点手下人数,反倒分外紧张船只,仔细查看锚锁固定的位置是不是牢靠。
“姚百户,我们淮南出来的兄弟没见过世面,第一次坐这么漂亮的船,看花眼了,别见怪啊。
分属苏州卫所的姚百户,压下心中的怒火和焦急,一言不发,只用冷眼看着他。
这次肃清水道的计划,是两家共同制定的,负责行动的士兵也是一家一半。
只不过苏州那边,秦家在利益划分上做了让步,提出锻炼小辈的条件,让秦之游当了主将。
淮南方面自然满口答应,却也知道那位少将军有几斤几两,因而派出的带队之人是淮南卫所数一数二的百户,江川。
卫军虽然堕落,平时疏于操练,兵器和甲胄也被各位大人拿去发财了,多数兵丁都是靠着家族关系混日子的存在,可总有那么一两个例外。
农家出身的江川,能在淮南府混下‘活阎王’的称号,不到三十五岁便升到了百户之职,这在当今的卫所里实属罕见,足以证明这人确实有真本事。
而有本事的人,对于压在自己头上什么都不会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服气,尤其是人家刚成年,官职就和打拼了十几年的老人一样。
“江百户,一会要是情况有变,还请多多帮忙,事后定有重谢。”
江川看他这个态度,扯着狰狞的脸颊笑了笑,“姚兄客气。”
“那,江兄,我们赶紧去接人吧。”
此时,姚百户的心根本不在这里,也没心思去管对方的态度,只要不拖后腿故意阻挠就好。
淮南来的卫军可以不在意少将军的死活,但他们不行,一旦秦之游有个好歹,跟来的人都会受到责罚。
“姚兄,丑话说在前头,那位女王爷现在就在青山县,还带了不少人马。我江川自问能打,也不怕死,可是要对上皇帝陛下亲军出身的藩王卫队,不可能让弟兄们白白上去送命。”
疾驰中的姚百户深深叹了口气,这话虽然难听,但说的是事实,越是了解卫所内部的情况,就越能明白他们和其他官军之间有多大的差距。
“江兄多虑了,藩王私自动武可是大罪,以在下的愚见,她应该是自觉坐稳了王位,开始朝周边示威来。”
果然是愚见。
江川暗暗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这群人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王爷动武就是大罪,那我们这些卫军私离驻地、劫掠商船,难道就不是杀头的大罪吗?
他是从最底层一步步爬起来的,能有今天全靠自己悍不畏死,用满身的伤疤换的。对于这种异想天开,觉得只有自己聪明的人,简直找不到词来形容,真以为就你们会官场那一套?
“但愿吧。”
过了半晌,江川才附和了一句,随后带着五十多位弟兄闷头赶路,不再多想。
从那个白痴决定要动宁水商船的那一刻起,他心底就隐隐觉得不妙。可淮南方面下了死令,自己只能提出相应的意见,最终必须要听从主将的决定,不可自作主张。
娘的,但愿这回能平安带着弟兄们回去,以后老子就是去讨饭,也绝不干这种破事。
百十来人的队伍,离开河岸之后,朝小莲山方向狂奔,也顾不得隐蔽,直接全速前进。
下痢之症,虽然是常见病,却是能要人命的。
此刻姚百户什么都不考虑了,只想尽快把人接回苏州,管他以后是降职还是扣饷,过了眼下再说。
当他来到山口,听到岗哨打出的暗号之后,心底顿时一松,没出事就好。
“怎么是你在这里值守,少将军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