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而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倒压在村庄上,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和夜色混为一体,但不久,又被月亮染成银灰色了。
村庄的西面,一道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直冲云际。
方才还在村口聊天的村民们,此时在村中小路宛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奔逃。
不止是着火,还有一些身着简单布衣头发凌乱的彪形大汉,在到处追赶村民。
土匪头子身材不高,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面目十分凶恶。那男人一把拽过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另一手高举长刀。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噗通一声老人的脑袋离开了脖子,骨碌碌在黄土上翻滚了好几圈。他的表情永远被定格在最后一瞬的惊恐。
血液飞溅,染红了土匪头子白色的貂皮外套,他狰狞的脸上也都是腥臭黏腻的红色液体。
姜好与秦酉正是这场血腥盛宴的过客,他们犹如两名无情地看客从村庄最中心的道路,缓缓走过。
土匪抢走了村民们本就不多的粮食,冬天来了,今年收成本就不好,再加上这比往年都寒冷的冬季。
要是没有粮食,他们肯定活不下去。
“这是多少年以前的事?”姜好看着痛苦的人们,不忍心地低声询问道。
少年没有回头,也没有往四周望去,他说得极其平淡:“应有一百多年了吧。”
一百多年……对于神明而言,短短不过须臾,可对于姜好这样普普通通的人类来说,是漫长的一生。
“你当时一定很难受吧。”
“难受?或许是难受吧,不过要我现在去回忆当时的感觉,还真的想不起来。”他淡淡地回应,语气中不带一丝温度。
接下来的路途,姜好没再说话,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在喜宴上大部分的村民都是饿死鬼,少数死相恐怖。
原来是有这样的缘由。
饥荒的蔓延导致土匪们盯上了这座临近的小村庄,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
可是没有食物,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兔子哪里还会管是不是窝边草,能吃就行,能活命就好。
终于在沉重的心情里,两人回到了来时的那条小路上。
恍惚间,再度回首,村庄已然隐没在了无边无际的浓厚白雾之中,小路四周哪还有村子的影子,只剩下大片大片的青翠竹林。
秦酉带她参观的不是这座大山,而是这座山上所发生的的所有事情。
他在将自己的伤疤一点一点剥开给她看。
姜好默默跟在秦酉的身后,紧追他的脚步,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但要说的事情已经慢慢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不必言说,自己也能明白。
再往前走,剥开迷雾穿越竹林,两道不同的声线在不远处响起。
“真的要这么做吗?这样会不会太……”首先开口的是一道年轻的男声。
一阵叹息后,另一个声音才缓缓开口:“我老了,活不了多久,就这么做吧。”
秦酉止住脚步,停顿在一层竹林之前,她知道他们与说话之人仅仅只隔着这几颗竹子了。
从缝隙望去,一个高大的青年红着眼眶,手持一块灰黑色的兽皮,他的手在不停颤抖,身体也在极力抗拒着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快啊,巫师大人好不容易才教给我们这个法子,不能不用,不能不用……”老人满是褶子的脸上布满泪痕,话里话外透露着浓浓的绝望。
青年人听言使劲将兽皮扔到地上,一层灰土被激起,飘散在半空,他怒吼道:“我还挺得住!”
老人直起佝偻的脊背,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气愤地抬起手臂势要挥向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