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不能自由行动以外,阿闲还是觉得挺满意的。
六年来头一次离开拜月宫,她固然十分好奇外界,也只能垂着脑袋,将目光放到自己的双膝上。
一直到出了月城,她才抬起头来,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六年的城池,它依旧是当年自己刚来时看到的模样。
押送这一大批战利品的人还是很多的,然而这一堆金银珠宝当中,唯独只有她是个活物。
阿闲很是乐观地想:这样看来,自己的身价也算是跟这些珠宝一样了。
从月城出发到新划定的大绫边界线只用了半天时间,从这个程度上来说,乌澧其实是很小的一个国家,特别是重新界定边界之后更甚。
前来交接战利品的大绫人就守在新边界上,只让物品通行,护送的那些人把东西放下之后便立刻撤离了。
阿闲这才觉出一点难受的意味来:她这是真的被放弃了。
不过这点难过不算什么,不管今后要面对什么事情,至少自己出了拜月宫,一路走来见到了不少新奇的事物。
活了将近十八年,自己所拥有的记忆却仅仅只有在乌澧的六年。这六年中,又有差不多五年半的时间是完全隔绝与外界来往的。
这么一想,阿闲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悲。
她端坐在一堆珍宝之中,在大绫人接手护送的任务之后,跟着被一起带去了大绫军队驻扎的地方。
前往大绫的正路要通过不落山与苍凛山之间。
不落山战场尚未打扫干净,路过之时依旧能看得到一些痕迹,以及残缺的尸首。
她所看见的尸首大多身上穿的都是苗九侗联军的衣服。大绫的人估计已经将自己人的尸身收干净了。
仅仅只是路过这座山,她便感觉空气中有股粘稠的血腥味。这个味道好像有些刺激到噬脉蛊了,那种被啃食的痛感变得越发强烈了些。
一直到远离不落山,闻不着那股血腥味之后,噬脉蛊才勉强安静些了。
距离大绫营地越来越近,阿闲便感到越发的紧张。
说实话,她表现得似乎很洒脱,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怕自己刚到就被杀了的。
不过都已经是“战利品”了,那位将军就算再凶残,应该也不会轻易对她动手。
大约又前进了一段路,这批战利品总算被安然送到营地了。
阿闲不知所措地坐着,只觉得头上顶着的银冠分外沉重,于是干脆就把脑袋垂了下来,所幸自己脸上带着面具,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负责卸下战利品的几个士兵看着这其中唯一的活物,显得有些迷茫。
“这就是乌澧圣女了吧?”
“该怎么处理她?”……
阿闲听得他们说“处理”二字,手上不自觉握紧了几分。
“去问问将军吧。”
他们最终如此决定,正巧这时候身为主帅的将军被军师催促着过来看一眼,走个形式。
那几个人便立刻迎上去,问候了一声之后,便询问起对这个活着的战利品的处理方法。
阿闲没忍住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生怕人家直接说个“杀了”。
将军听了士兵的询问,这才堪堪将目光投向静坐在车上,等待发落的圣女。
对方一身紫色衣装,脸上还带着个面具。最重要的还是她银冠之下的那一头长长的银发。
将军有一瞬间的走神,就像透过她看到了什么人一样。
他的目光让阿闲如芒在背,脑袋又下垂了几分。
然而人家没给出什么处置的命令,反而朝着她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最后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道:“抬头。”
阿闲闻声愣住了,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抬起头来,透过面具看到的是一张自己分外熟悉的脸庞。
将军一身戎装,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随意扎成一束,五官俊朗。身上带着一股杀伐之气,额前发丝微乱。
这分明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桀骜不羁的少年侠客。
对方看见这熟悉的面具亦是一怔,眼中的那点敷衍消失了。
显然,他也没想到这位圣女,竟然就是自己当初见到的那个犹如笼中鸟一般被关在拜月宫的面具侍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