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秋天的时候,我数次试图与父亲商量无果。便干脆决定自己离开,也非得要经过他同意了。
临行前,我只与奉明说起这件事。
我说,我要去边疆了。
奉明听我这么说也不意外,只是问了一句:“张世叔准备送你去远南了?”
我说:“不是,我不去远南,我去西域尧疆。听说那边小冲突频发,大冲突没有,不过要彻底激化矛盾估计也没几年了。”
他这才表现出诧异来:“那边可没有张世叔的旧部,而且漫山遍野毒物居多,气候不宜人。”
“可我也不是去度假的,气候宜不宜人有什么要紧?”
奉明闻言,沉默着来回走动:“你还小呢……张世叔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的话,哪可能同意?虽然这么久了,但他似乎还没有从失去我母亲的悲伤中缓过来。
我和他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虽然有时候他是有想过来试着代替母亲关心我——其实并不需要,他一点也不像风雅,还常常突然就走神。
如果事情交给他来办,我还不放心。
奉明沉默了很久。
我看看天觉得自己也该离开了,于是便同他说:“我只是过来跟你说一声,你要是不同意我也不会听。没必要思考怎么劝我。
“另外——预先祝你,仕途顺遂了。”
如此告别之后,我便从他书房出来,然后准备翻墙离开。
刚一跃上墙头,我似有所感,便停了下一步动作回首看去——
就见司徒无忧那小丫头站在游廊拐角处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也不知道在那里待多久了。
我已经开始在思考着她究竟听到了多少话。
这么沉默着,也没过多久。
小丫头说话了:“张赴之,你要走了吗?”
对,自从上半年开始她就已经不再称呼我为“哥哥”了。
“嗯。”我应道。
我站在墙头与她遥遥对望,她像是仰头仰累了,伸手边揉后颈边说:“多久之后能回来?”
“不知道。”
“那好吧,祝你万事顺意。”
她抽了抽鼻子,声音有点哑鼻音也有点重。
我想了想,从墙头上跳下去,走到她跟前。然后把一枚玉佩递给她说:“喏,风雅的遗物。我留着无用。她喜欢你,不如送你好了。”
这丫头倒是挺没良心的,她把东西接了之后,以一种讶然的语气跟我说:“我只是最近不慎受凉感冒,难道你以为我舍不得你,所以哭了?”
我:“……”
“东西还给我。”
“不成,你都给我了,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这样吧,张赴之,我们做个赌注。假如你能在八年之内回来的话,我就把它还给你怎么样?如果不能的话,这个就归我了。”
真会算啊,这小丫头说个赌注,不管输赢她都没有任何损失。不过她应该是不清楚行军打仗的规律的。
假如哪时候没有战事,边疆冲突平缓。我随时都能告假回来。除了主帅不能轻易行动以外,其他人基本上都会比较自由。
我于是应了下来:“行啊,你等我吧。”
“没问题,我等着。”
小丫头仍不知世道险恶,还以为我会跟她父亲一样去一次边疆就多年不能轻易回来呢。
天真。
她才是最应该去听母亲讲“黑暗现实童话”的人。
司徒无忧又抽了抽鼻子,开始赶人了:“那你赶紧走吧。”
话没说完就咳了几声。
果然真是感冒了。
………
尧疆确实是有些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点就在于对垒的某些个敌军部族的人似乎都不太正常。
总之,在经历了大大小小十几次冲突之后,在天奉十三年的六月份,苗九侗总算彻底发起战事了。
十部族联军,人一多,心就多。
各种各样的差异习俗就出来了。
阵前百花齐放…不对,应该是群魔乱舞。
听有经验的老兵说,他们是在以各自的文化风俗来祈祷神明垂青。
啧。
可他们最后还是输了。
实在想不通,若真有神明存在的话,这么多人同时向他祷告,他的天平又该向谁倾移?难道是人多的那一方获得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