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征讨中山国不顺利,晋国内部会消停上几年,齐国和吴国进入到争锋时刻。
智宵知道这几年是对付秦国的最佳时机,再过上几年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宗子,果有一事不明。”辅果一脸纳闷地说道:“赵氏实弱,为何不使之灭亡?”
相信不少人都有这个困惑吧?
明明赵氏已经陷入虚弱状态,智宵有能力发动智氏将之消灭,为什么却放过赵氏。
辅果很快自己讲出了答案:“魏氏、韩氏不允?”
是的,魏氏虽然要跟智氏合作分裂晋国,但魏氏就是不允许智氏将赵氏灭掉。
除却魏氏,还有韩氏也不允许。
哪怕智氏愿意在灭掉赵氏之后,将赵氏的封地跟魏氏和韩氏平分,两个家族依旧不想看到赵氏灭亡。
基于那种认知,智宵不想魏氏、韩氏和赵氏联合起来对抗智氏,乃至于三家一起围攻智氏,现阶段能够选择的只有向西继续扩张了。
想要灭掉赵氏?智宵猜测最佳时机会是在分裂晋国之前。
届时极可能是,智氏打赵氏,魏氏打韩氏,类似的局面。
当然了,韩氏更可能是选择加入到分裂晋国的队伍之中,与智氏、魏氏一起将晋国瓜分掉。
如果是后者,关于怎么处理赵氏又将变成难题了。
假如赵氏的封地没有扩张,维持当前的缩减状态,他们根本不配智氏、魏氏和韩氏联合起来进行围攻,灭掉只有也无法让智氏、魏氏和韩氏分多少肉,肯定就要令人兴致缺缺了。
因此,智宵才认为各自建国之后,智氏、魏氏……或许加上 韩氏,三个家族有了自己的国家,局面的平衡被打破,才可以灭掉赵氏。
辅果还是第一次听智宵讲得那么清楚,总算知道在要不要灭掉赵氏上面有那么多的牵扯。
其实,用“牵一发而动全身”来概括也就成了,只是目前时代的汉语没有后世那么丰富,真的无法只用一句话去产生那么多联想。
而后世的人能从一个词有那么多联想,无非就是在上学或日常中有过了解,少少的词汇就瞬间让脑子领会起码要几百个或更多个字才能解释清楚的事情。
例如说“不明觉厉”这个词,解释起来就是“虽然不明白对方在爱说(做什么),可是我真的觉得他好厉害啊!”;或“六元麻辣烫(十三次)”这件事情,描述起来就是一部长篇累牍的成年人故事了(想了解可以自行探索词条:六元麻辣烫)。
日后人们觉得习以为常的成语,任何一个成语其实都有属于它的背景故事,好多还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辅果所处的年代或以后,显然智宵要是说出来极可能会让辅果听不懂。
智宵并不想长久待在“新田”不动弹,半个月后带上三千余人启程向西而去,随行人员中包括辅氏之主辅果。
更早的时候,魏侈和魏驹已经启程前往南方,韩不信和韩庚也离开回去自家的封地。
他们那么快离开跟出征中山国有关。
赵鞅跟自己的亲家以协商的方式让中山国去掉国号,哪怕有仇由的灭亡,仍旧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件。
世人骂得最凶的当然是赵鞅这位联军总指挥,概括起来就是“丧师辱国”了。
参与会盟的诸侯也遭到了世人的谩骂,包括中途离开的吴君夫差,一个都没有跑掉。
因为会盟是晋国召开的关系,世人骂晋国君臣最凶,其中行走于列国的晋人突然间也变得低人一头,导致晋人骂起本国君臣来更狠。
现在的情况是,晋国各地一直有人来到都城,他们先去宫门前骂,随后到各个卿位家族府宅门前骂,要是碰到某卿大夫出行也会追着骂,结果让国君一直躲在宫城里面,几位卿大夫不是早早逃离就是不敢出门了。
他们明明可以派人驱离乃至于杀人,难道就那样子挨骂吗?答案是:是的。
这个跟当前最起码的荣辱观健在有关,哪怕是一国之君或哪个位高权重的人犯错,他们面对辱骂也只能忍着,甚至有名气大的人来骂自己,还要现身好好招待前来痛骂的那人。
“为下军将予国留存脸皮而致谢。”
智宵出了城门被拦下来,看到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位老人叫窦犨,他是被孔丘一再称赞过的人之一,本身是晋国的水利大师,名声响彻列国。
窦氏是一个很古老的家族,起源的说法比较多,包括源于姒姓和源于周穆王赐王后氏族为窦氏。
智宵当然认识窦犨,并且还知道晋国窦氏是周穆王的王后氏族那一支。
现在,智宵因为窦犨一脸面无表情,着实有那么些不好确认窦犨是在骂,还是真的在称赞。
“魏氏父子和韩氏父子出城被人堵着骂了,倒是魏驹逃过一劫……”智宵环顾城门周边一圈,发现人有点不少,心里不由有些犯虚。
专门堵着魏侈和韩氏父子的人,其中最为出名的也就是“郡望”的级别,没有名传列国的大拿。
现在没有“郡”这个行政单位,所谓“郡望”只是一种形容,大概就是在几百里方圆有名气的人。
而名传列国,说白了就是名气享誉国际。
因为智宵不确定是不是在挨骂,下了战车只有行礼,再摆出等着挨训的姿态。
“老夫并非前来责难下军将。”窦犨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旁边走出一人,说道:“讨贼期间仅有下军将、下军佐立有功勋,仇由虽是小国,亦狄人之国,灭之便是有功。”
又有一人走出来,大声说道:“诸侯会盟,吴国挑衅于我(晋国),下军将率军伐之,使之狼狈而逃。此亦功也!”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以前的旧事也被拿出来,诸如内战期间多次击退诸侯联军,两次挫败齐国的挑衅,等等一些事情,讲的都是智宵正面的作为。
智宵认出了几个人,他们都有去堵着智氏府宅大门骂过的事迹。
看到那些人也肯定自己的功劳,才让智宵彻底确认这一次不是某家臣搞出来的面子工程了。
“诸位抬爱,宵愧领。”智宵心里当然很高兴,只是清楚不能嘚瑟,还要表现出谦虚。
当然了,如果只是智宵获得赞赏,问题就有点严重了。
君臣都被痛骂,只有一人得到赞赏,不是等于架起来烤吗?势必会被孤立的。
魏氏的宗子也获得赞赏?尽管称赞魏驹的人比智宵少,起码不是唯一。
所有说,当代人展现了什么叫对错分明,有错便是对方权势再大也骂,承认有功劳也不会因为对方有权势而忽视掉。
智宵将窦犨请到一旁,说道:“正要拜访窦氏。”
窦犨注视着智宵,眼眸里满是困惑。
“窦氏乃是我(晋国)水利专着水利之家,我家西扩过大河,新得之土之旁有渭水、洛水……”智宵说的是从秦国那边新占领的土地,介绍得比较详细。
“我家向西脚步不止,定将进军泾水。他日饮马泾水,需得窦氏相助,使我拥有千里沃野。”智宵说着弯腰行礼。
那一片是在哪里?压根就是日后秦国修建郑国渠的地方,含括范围没有“千里”那么夸张,六七百里则是绝对有的。
窦犨扶起智宵,惊讶又高兴地问道:“智氏欲攻秦国?”
惊讶的是智氏怎么就那么闲不住。
高兴的地方在于秦国总喜欢捅晋国的屁股,一旦有智氏持续打击秦国,会让秦国遭遇重创。
智宵没有迟疑,颔首说道:“我实不愿内战,唯有向西攻略秦国。”
关于内斗这玩意,晋人真的太擅长了!
多少年的国祚,伴随的就是这次内战那次内战,没有爆发战争也是在进行对抗,几乎没有消停的时候。
窦犨当然不相信智宵的表态,只是人又不傻,更没有老糊涂,怎么可能当面质疑。
“若有所需,窦氏愿意出力。”窦犨还是非常乐意帮忙的。
他们的家族专着于水利上面的研究,没有工程也就只能搞理论,长久没有实际干活,理论就要真的是没有实践过的理论了。
再则,智氏也不能让窦氏白干活,肯定是要付出酬劳,多少就看智氏的诚意多大,或是窦氏干得活让智氏多么满意了。
窦犨喊来了几名窦氏的人,他们的年纪从十来岁到三十来岁,当场吩咐道:“你等随行下军将,听从下军将吩咐。”
这些人尽管不知道前因后果,一家之主有令,自然应“诺”表示遵从。
智宵一开始只是以为窦氏想靠拢向只是,后来才意识到是在比烂中有个好名声所导致。
“这么说,我是时候广招贤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