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清晨,执金吾大人拖着跪麻了的腿朝宫外走。
昨日侯一鸣不吭声地自己跑到宫外跪求陛下,他才把家里老夫人和夫人安抚好,递了牌子进宫,可并未见到陛下,他就在前殿跪着等陛下。
他们父子俩一个跪在宫外,一个跪在宫里,就这样跪了一天一夜。
一直到今日破晓时分,执金吾大人才看到宏公公捧着圣旨过来。
宏公公也不说多的,只是对跪着的执金吾大人念了燕北臣写的圣旨,扶了他起身时态度平和地说:“大人快些回吧,陛下准了您三日假,若是婚礼办不好,陛下可是要生气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执金吾大人谢恩领旨后麻着腿快步朝宫外走,他家三郎还跪在外头,再晚些该到上朝的时辰了,被同僚看到的话,那可有些出糗。
跟他在宫门处擦肩而过的是拿着木简的金汉。
金汉跟在通传宦官身后一路走到了永昭殿。
时辰还早,燕琼还没起,他得了郎君的示意,殿下若是未起那就等着,不要打扰。
燕琼昨日睡得晚,今日醒来时宫里早朝都散了,宫女端了洗漱的东西进来,她刚擦了脸,翠竹就笑着进来了。
“殿下安,金汉在外头。”
燕琼胡乱地擦完了脸,一定是观音哥哥给她回了信简。
她披了件外裙就去了外殿,金汉见她出来忙跪下行礼。
“行了,别跪了,是不是观音哥哥让你进宫的?”
金汉起身向燕琼递了手中的木简过去,“回昭阳殿下,这封信简郎君昨日就写好了,只是怕扰了您睡眠,二郎君今日上值,大早的就让奴给您送进宫。”
燕琼听了嘴角的笑掩都掩不住,用木简敲了下金汉的胳膊,“就你会说话!”
“翠竹,你带金汉到偏殿喝茶去。”
金汉忙作揖说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让你喝茶你就去,我殿里的可是上好的白茶,喝了若喜欢,你便带些回去和阿三分着喝。一会还要叫你给我带回信给观音哥哥呢。”燕琼很是俏皮地说。
金汉听昭阳公主这样说才跟着翠竹往偏殿去。
燕琼用手摩挲着木简上雕刻的玫瑰花纹,笑着转身回了内殿,她坐到菱格窗前的矮榻上,歪着身子将手中的木简拆开。
她抽出信简发现里面并没有写字,反而是用毛笔勾勒的三幅小像画。
燕琼低着头先看了最上面那一幅小像画。
画里用很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两个手牵手的小人儿,两小人穿的衣裳画的模糊,可面目神态可辨,前面的那个是她,后面的那个是沈铮。
这是她五岁时刚回安京,尚住在柱国公府,那日她第一回见沈铮,牵起他的手往里走。
燕琼笑着在画中两人牵着的手那处蹭了下,又看向第二幅。
这小像画明显是两人在清凉台的时候,在她生辰时的夜晚,两人坐在莲花池边执手低语。
燕琼抿着嘴甜甜地笑,抬头看向自己的床榻顶,那上面还挂着观音哥哥送她的十四颗珠子。
最后一幅小像就是前日她们去重华寺拜菩萨时,他一身小郎装扮和观音哥哥一起跪在团蒲上。
这三幅小像画无一例外是背景和衣饰寥寥数笔,但两人的面容栩栩如生,且三幅画中沈铮的眼神都在她的身上,柔情似水。
燕琼将三张小像画平摊在矮几上,她手碰到木简,木简里滚出了几个豆子大小的红玉。
燕琼将红玉捻到手心,用手指拨弄,这才看清这些红玉的模样和大小跟红豆一模一样。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沈铮明明一字未写,却仿若写了万语千言,情意绵绵都在里头。
燕琼手里捧着小像画,手心捏着红玉在矮榻上滚了两下,一直到她的头发都要缠绕上她的脖子,她才坐起身无声地笑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