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估计以前也是在新疆当过兵的,对手抓肉格外的喜欢吃,他边吃边喝酒,与高永军的父亲和叔叔很投机的交谈着,其他人照例还是都不怎么喝酒,他们三个很快就干掉了一瓶酒,第二瓶也干了一半。
热腾腾的羊肉,加上香菜、皮牙子调和的肉汤,都是下酒的好东西。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高永军的叔叔晕乎乎地开着三轮车走了,我真担心他栽倒在灌溉渠里,不过高永军的父亲说,没事的,他弟弟的酒量那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几乎从来没有喝醉过,而且每次喝了酒都是开着三轮车一个人走的,也从来没有出过事。
通过赵主任和他们之间的那些高谈阔论,我已经得知高永军的父亲是老二,这个弟弟是老四,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妹妹,嫁的很远,他们的老大也是个男孩,解放前出生的,长到十几岁得疯病就死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带着高永军出了门,准备到木垒县乘车回去。高永军在走上小坡的时候,回过头看着跟上来的他的父母和妹妹以及他的孩子,劝他们回去,说孩子还要上学去。他忘记了今天是周六,学校不上课。
但是,他的家人都没有纠正这个明显的错误,他的父母用手背擦着眼泪,什么也不说的跟在我们后面,他的妹妹脸上早就流满了泪水。只有他的儿子拉着赵主任的手,有点儿舍不得的样子。但是,孩子的眼睛却时不时的偷看一下高永军。都说精神病人是情感淡漠的,然而我分明也看到了高永军的眼睛里有一片潮湿涌上来。
这段路其实没有多远,但是我们走的都很慢,赵主任也是想让高永军和家人多一些时间说说话。所以,我们俩一直走在最后面,然后看着高永军一边抽着他粗壮的莫合烟,一边和家里人说着话。高永军的眼睛里明显的都泪水,他的父母和妹妹的眼睛里也满是泪水,只有他的儿子,跟在一家人的身后,虽然看着有点儿恋恋不舍的样子,但是孩子却没有流泪,他第一次见父亲的时候,大概还只有两三岁,再次见到已经都是十几年了,他都上了小学三年级了。
虽然,孩子对父亲比较陌生,但是哪个孩子不想有自己的父亲陪伴呢?可是,他的父亲却不能陪伴他,而他的母亲也早就不知去向了。
这个可怜的孩子,与父亲在一起也只有两天的时间,现在又要分离了。我当时不知道,高永军还有多少时间能和自己的家人能聚在一起,因为木垒离我们实在是太远了,来去一次都要花好几百块吧,他这样的家庭条件,是很不舍得花这样一笔“巨款”的。所以,高永军可能见到家人的机会没有多少次。
我想着想着,心里也是很不舒服,就跟在赵主任的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因为,我实在不敢再看这一家人那种生离死别的样子。
真的很凄苦的感觉。
但是,路不管多长或者多短,都有走到头的时候。我们还是走到了山坡上,我们也该下坡了。赵主任对着高永军的家人挥挥手,让他们都回去吧。
突然,高永军的一家人全部都跪了下来,在高永军父亲的带领之下,向我和赵主任磕了三个头。
赵主任当时就吓了一大跳,他赶快跑过去,我也跟着他跑了过去,我们用力的拉高永军的父亲,喊着让他起来,也用力的拉着劝着高永军的母亲、妹妹,和他的儿子,让他们千万不要这样。
但是,这家人很执着的一直磕完了三个头,才站了起来。
我这几天来,看到他们这家人的眼神,都是那样沉默的、无助的、失落的、痛苦的,此刻依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