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玉昭阳的凭空消失,山洞中的警戒更为严整起来,巡查也比以往更加紧密。无论进出山洞,皆需要携带腰牌,且附上批准文书。
因着黑袍怒火的蔓延,其间气氛一度如紧绷的弦。
在山洞狭小的角落,有一处光线微暗的房间,门口堆满枯黄的柴火,乱糟糟地散在地上。石面上被炭火烧的发黑,从房门里时不时飘出淡淡的烟气。
在这房间里,挤了十几个穿着简陋的仆人,头上缠着粗糙的头巾,忙活着准备膳食。切菜声,煮汤冒泡的声音,快速走路时衣摆摩擦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
一个年纪大约四五十的女人,穿着一件花粉色的衣服在中间到处巡看着,肥胖的身子随着她走路,横肉一颤一颤的,细小的三角眼里透着尖酸刻薄。
“都给我听好了,殿下这几日心情都不好,都小心伺候着。膳食口味不可有丝毫差错。若惹得殿下不喜,别说本主事没有提醒你们!”
“是。”仆人们都战战兢兢地忙着自己的时候,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别给我听听就算了!一会儿上菜动作轻点,若是手笨的,都仔细你们的手了!”
正说着,她眼睛瞥到了一个切菜动作略有些迟缓的黄脸丫头,一手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揪了出来。
“动作这么慢,没给你吃饭是不是!”
黄脸丫头身体一顿,随即低下头,没说话。
“怎么,你还有脾气了!”女主事眉头冷竖,满脸横肉的脸尽管敷着厚厚的粉,却显得格外狰狞。
黄脸丫头还是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这时,一个满脸麻子的仆人过来,打趣道:“哎呀,姻主事莫不是忘了,这丫头是个小哑巴,脑子也愚笨的很。姻主事如此明理的,又何必跟这个小哑巴一般见识呢?”
姻管事和这个麻子脸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瞥了他一眼,“怎么,你心疼啊?”
麻子脸立即笑了起来,“姻管事可真是会开玩笑,我不是怕这不懂事儿的给您添堵吗?”
姻主事也不知道信了没有,转头踹了黄脸丫头一脚。
黄脸丫头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踹到了地上。
姻主事一脸嫌弃,指着门外堆到洞顶的木桩,道:“看着就碍眼。去,把柴都劈了,不劈完别想休息。要是让我发现你偷懒,就等着挨棍子吧。本主事的棍子,也闲了一段时间了。”
黄脸丫头爬起来,闷闷地点了点头,就小跑跑了出去。
姻主事抚了抚有些发白的鬓角,随便指了一个人,“你是新来的?”
那人点了点头,“是,姻主事,在下阿曼秦。”
“我听说过你。你小子还是有些功劳的,先前铁格尔大人还夸赞过你。”姻管事道:“今日殿下有些疲惫,铁格尔大人开了些补药。一会儿,你把药熬好给殿下送去吧。”
“是。”阿曼秦中规中矩地点了点头。
黄脸丫头砍了一会儿柴,忽而听到些细小的动静。黄脸丫头眼神一斜,木讷的表情便随之像是摘掉面具一般,在黑暗的地方,勾起一抹明丽又带着点邪气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在如此平凡无奇的脸上,竟有些说不出来的违和。
“华玥,出来吧。”
黑暗里,一道身影走了出来,单膝跪在了地上。光线不经意一闪,照见了那张满是麻子的脸。
“华玥无能,让殿下受委屈了。”
“起来吧。”
当时在殿中玉昭阳受到重伤,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闪进来,把她带进了大殿里的人群死角里。
还没等她看清来人的脸,就被套上了仆人的衣服,并且在门口洒了些血迹,作为障眼法唬住了那些人。玉昭阳这才惊险地躲过了一劫。
只是玉昭阳没想到,这个救了她的人,竟然是当初从西北大营逃出来的华玥。他竟然没有走,而是只身易容潜入到了这契丹残党之中。
可是华玥为何要这么做,又怎么知道这个契丹人的藏身之所的,这让玉昭阳着实有些不解了。
“你这脸,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还真是有些复杂。”华玥笑了笑,道:“当日属下本来打算离开,却不料在途中遭到几个人打劫。我只当是普通的土匪,准备随便应付一下脱身便走。”
“但是在打斗的时候却听见他们之间讲的是契丹话。这才知道他们竟然在这西府的地方盘踞了一股势力。想到殿下如今也在西府,心中放心不下,于是便杀了个人,易容成他的样子进来一探虚实。”
“原来如此。”玉昭阳点点头,“虽然冒险了些,但你没事便好。”
华玥笑着点点头,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态冷肃了起来。
“方才那泼妇太过粗鲁了,竟然如此对您。若不是殿下给我使眼色,让我不要轻举妄动,不等殿下出手我下药便废了她!”华玥走近看向玉昭阳的胳膊,“殿下的手臂可有处理?”
“一点皮肉伤,不要紧,我简单包扎过了。”玉昭阳胡乱摆了摆手,“这里应该是耶律骁的地盘吧?传闻耶律骁当年落崖身死,没想到在这里却建立了一股如此隐秘强大的力量,就连这洞中的布局都用了最复杂的阵法,如果不熟悉地形的,恐怕寸步难行。这耶律骁,倒是懂得卧薪尝胆,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殿下怎么知道,那个在殿里把您打伤的人是耶律骁。”华玥问道。
玉昭阳挑了挑眉,“难道我说的不对?”
“是没错……但若是知道当年耶律骁落崖死讯的,恐怕都不会联想到他的身上吧?”
玉昭阳哼笑了一声,“在契丹,能称作殿下的不外乎那么几个。大王子耶律齐如今马上便要继任皇位,三王子和五皇子皆在契丹朝中忙碌。四王子身有残疾,很久以前便不良于行了,六王子远在塞外,驻守边事。剩下的,就只有这个二王子。而且他方才对棣恒表示出来的强烈恨意,更加让我肯定了这个想法。”
“他和翼北侯有何过节吗?”
“何止是过节。”说起这件事,玉昭阳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你远在东阳北界,可能没有听说过。三年前正是契丹与南楚战争混乱之时。无论是北府还是朝廷, 都陷入一片焦灼之中。”
“而在仇凉边界,则有一部分契丹大军由着耶律骁带领,进攻西府范围。当时西府兵士稀缺,只有三千人可用。而耶律骁麾下,却有上万人。西府难以抵抗,于是契丹的进攻仿若破竹,一切都很顺利。”
“可是,就在耶律骁率领着一部分中央城的军队准备占领西府之时,却掉进了棣恒早已设置好的圈套里,朝夕之间便从威风凛凛的皇子变成了西府的阶下之囚。”
“而在西府十几公里外驻守的七皇子,却得到了棣恒早已放出的假消息,以为耶律骁已经占领主城,带着剩余的兵力奔赴进城。但七皇子在到达西府之后,也被棣恒围困了起来。就此群龙无首,军心涣散,很快便全军覆没了。”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华玥的好奇心完全被玉昭阳勾了起来。
玉昭阳道:“按理说,棣恒应该杀了耶律骁以及七皇子以绝后患,可是令很多人没想到的是,棣恒在把所有的契丹士兵覆灭之后,决定放耶律骁和七王子回归契丹,并且约定了和平的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