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晓雅顺着许念的手,又将银行卡推了回去,她自是知道许念的孝心,但她不想在这件事上,给许念留任何可以转圜的活口子。
即便他现在不理解,将来受益时,必然会感念今日的决绝。
她也相信许念不是挥霍无度,管不住钱的孩子,这也是象征他成年成熟的标志。她信任许念,如同信任自己。
虽然许晓雅也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许念口口声声挂着许怀,或许是自己给他潜移默化的责任太多,让他误以为照顾许怀,共情许怀,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年纪小,拎不清主次,也不能怪他。
“念念你成年了,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法律上讲,你有权自己支配这笔钱,所以妈妈不能替你保管,也不用担心妈妈养老,退休金够用,而且这笔钱不包括你大学的费用,保送的话国家会替你担一部分,额外的妈妈也供得起你,你仔细收好。”
说完,许晓雅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许念的卧室。
门被轻轻关上时,他突然觉得室内的封闭,不流通的空气让自己喘不过气。
这次,是真的喘不过气。
有一种,他收了这钱,仿佛将自己的下半生出卖了一般,虽然他清楚这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关联。
他看着桌子上安静躺着的银行卡,心中情绪万般复杂,揉着紧锁的眉心,怎么揉也放松不下来。
许念不是没想过拼一拼清北,这要是换了以前的他,别说拼了,就是把命搭上,也敢照量照量,况且他的成绩本来就在清北边缘,稍微努努劲儿,再追赶个十几分,也就一只脚踏进清北的门槛了。
可是他们去过北京,他知道清北与国音的实际距离,在他们集训的那些日子,虽然没有太多时间逛吃逛玩,但去过一次清北参观,那一路上倒车又打车,足足折腾了半个上午。
他还幻想着能和许怀继续同居生活,这也是许怀承诺给他的。
可是如果去了清北,那几乎与异地无异,见面都困难。
但总比去南京读保送强,如果只能二选一,那他愿意拼一把。
这样和许怀商量起来,也好有个交代,他能进清北,许怀一定是支持的,就从他来艺考班时,许怀的态度就不难看出。
许怀是有大局观的,并不会因为情情爱爱破了底线。
可他心里仍然期盼着,能继续同居在一起,带着bossa,白天上课跳舞,晚上回来一起做饭,遛狗。
那样的日子如果不曾体会,可能不会有很高的期待。
他想象不到一天见不到许怀,会有多焦心。
正如此时,想给许怀发微信,手机屏幕灭了又按亮,却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启话题。
他想把今晚的焦虑说给许怀听,想听到那唯一愿意给他偏爱与特别的人,说出没关系,都会好的,我们能一起克服。
可是他清楚许怀将来的处境,并不会比自己好多少,他甚至不敢想,一旦许君山的事东窗事发,不牵连许怀是好,但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呢?
如果那时候他不能留在许怀身边,时时看顾,以许怀过往的精神状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都大有可能。
想到这儿,许念的汗毛竖起,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凉意。
他宁愿许怀不在自己眼前,但能好好的活着,也不愿意接受任何突变带来的不可估量的后果。
他经历过那种痛,不是不相信许怀,只是他不能确定,许君山和许晓雅的“密谋”会不会给许怀带来伤害。
如果有,那他愿意忤逆全世界,去护着许怀。
而非儿女情长。
n「在干嘛。」
手机上显示22:30,估计这时间许怀离睡觉还早。
大慈大悲「老子刚洗完澡,啥事儿?」
n「没事,想和你说说话。」
大慈大悲「哟,到点儿emo了这是?你也有emo的时候?」
n「少扯闲话。」
大慈大悲「那我给你打电话?」
n「嗯。」
……
聊了一个多小时,互道晚安后挂断电话,许念到底也没说出口许晓雅对他的决定。
他不觉得许晓雅有错,如果理智的去考虑,保送绝对是最好最长远的打算。
就算进了清北又如何,毕了业一样面临生活的压力,一样要找工作,一样要面临考研、读博。
许晓雅不同意他考北舞,当然也是出于,无论是将来就业还是继续读书,有多少舞者都是顶尖优秀的,忙碌了几年最终石沉大海。
年轻的舞者一年一茬,永远都会把拼命往前赶的勇者,最后拍死在沙滩上。
这些话都是夏老师当年对他讲过的,只不过那时候他年纪小,根本听不懂。如今自己也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才能勉强共情。
夏老师已经是行业内顶尖的舞者,连他最后都迫不得已回到故乡那个小县城,靠着教几个学生谋生,他实在想象不到,自己又何德何能闯出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