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云睁开双眼的时候,耳边一阵嘈杂。
面前本该燃烧的篝火此刻只剩下灰色的尸体。
她抬头,只见江承宴将顾漠北按在地上,拳头疯狂地朝着他的脸上砸去。
此刻的顾漠北,脸肿得像是被蜜蜂蛰了的小狗。
赵萱在一旁喊道:“不要手下留情,昨天就是他利用梦境操控我的,太可恨了!”
赵萱那气愤的模样,似是恨不得自己上去把那顾漠北揍一顿。
而其他的人则都双手环胸,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没有人阻止。
就连顾城阳也抿着嘴,什么也没说。
“你们在做什么?”楚怀云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这颇为混乱的景象。
江承宴闻声,立马扭头望向楚怀云,也不管手上拎着的、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顾漠北了,朝着楚怀云走来。
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忧,他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怀云摇了摇头:“没事。”
赵萱抱着琼斯,神情多了几分缓和:“我们刚刚都被拉入了梦境,但是很快就醒过来了,只有你,迟迟没有醒过来。”
阿彪应声点头,示意性在空中挥了挥威武的拳头:“对啊,把我们吓了一跳,怎么叫都不见你醒过来。
我还准备揍这臭小子呢,要不是江承宴动作比我快一些……”
西娅一巴掌呼在了阿彪的后脑勺上,不耐烦道:“废话怎么这么多?”
阿彪撇了撇嘴,正要再说些什么,可目光一扫到西娅不甚友好的脸,立刻识相地噤了声。
楚怀云问道:“你们都梦见了什么?”
“梦到我和一群人被困在屋子里,外面有着怪兽,我们正在讨论该怎么脱身。”隐没在一边的快刀双手抱胸,淡淡道。
话音未落,众人便都点起了脑袋。
楚怀云明白,他们进入了同一个梦境。
离歌的梦境应该需要引子。
篝火是引子,因为所有人当时都盯着篝火,所以离歌才可以牵引着他们进入同一个梦境。
她现在不大记得梦境中的一些人脸了,但在梦境里,最后站出来愿意和自己一起斗争的人们,他们的数量正好是在座这些人的数量。
楚怀云望向狼狈地坐在地上的顾漠北,她一下子明白了,那个被选出来牺牲的母亲应该就是离歌的化身。
而顾漠北,就是那个抱着黑猫、以为自己被抛弃的小男孩。
就像离歌说的那样,“他”是父母、是兄长、是挚友。
是顾漠北的陪伴和守护。
是他那破败的人生中缺失的那一部分。
也许是月色太过朦胧,也许是空气中的水汽太过浓重。
楚怀云只觉得有些冷。
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江承宴重新点燃了篝火。
楚怀云来到顾漠北的面前。
她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抬手揉了揉他黑色的碎发。
那动作算不上温柔,而顾漠北的头也肉眼可见地成了鸡窝。
他愣怔地抬起脑袋,不解地望向楚怀云。
澄澈的眸底带着单纯的愚蠢。
楚怀云看着他呆萌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好笑。
他像是刚被捡回来那会的小冀。
楚怀云这个人看上去有的时候理性十足,但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永远都是感性会略微占上风。
她很容易心软。
离歌说的那些,她其实都听进去了。
她知道,离歌和顾漠北对自己都没有什么恶意,而离歌说的那些也并不像是假话。
至少,这一场梦境,让她距离眼前这个人又近了一步。
顾漠北在楚怀云的眼里已经不再是单薄片面的人形立牌,不再是满身疑点的定时炸弹。
他多了几分人气。
楚怀云就这样复杂地深深望着顾漠北,嘴边的千言万语最后都汇聚成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她道:“顾漠北,在你想要获得别人的爱之前,你要先学会爱自己啊。”
或许,这也是离歌想要说的。
楚怀云伸出手拉住顾漠北的手腕,她卷起了他的衣袖。
顾漠北挣扎了起来。
直到楚怀云温热的指腹贴上那一条条蜈蚣般纵横交错的伤疤之上。
顾漠北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像是石化了一般。
所有人在看到顾漠北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恐怖痕迹之时,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一旁看不清神色的顾城阳,也因为看到了那些伤,眼底浮现出清晰可见的震颤与诧异。
顾漠北眼帘微垂,卷曲的睫毛在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