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儒继续摆手道:“这个我说不上来,不过呢,一般的商行也兑不来,毕竟不是小数,应该与其他无关,还是不要猜测的好。”
林铮道:“没猜啊赵爷,这依靠洋行的做法跟盛宣怀的说法是不是如出一辙?”
赵子儒笑而不语,众人不明所以,龙十三好奇道:“怎么个意思?”
林铮见赵子儒对此话题不是很感兴趣,为刚才的话有些后悔,搪塞道:“十三少,我道听途说,未必是真。”
龙十三闻言,目光犀利,看看赵子儒和莫道是师徒,哼了一声道:“修路的股票,我龙门上上下下买了三千余股,几十万两银子可不是给他们玩儿的!”
余德清道:“平民百姓为了筹银子,许多人家破人亡,未来会如何,谁有把握?”
众人还要说,见赵子儒目光冷冽,温怒不语,也都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
孔萨嘎玛不知川汉铁路是怎么个事,但知道衙门和铁路紧密相连,不光是衙门,就连赵子儒对这条铁路都有十分的热情,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金沙最终还是到了洋人手里,那么今后跟衙门合作不就蹩脚了吗?
莫道是察颜观色,把孔萨嘎玛的反应实实在在看在了眼里,他就说道:“赵爷,做买卖的是以赚钱为主,总不至于呕血去扶刘阿斗吧。”
赵子儒道:“大师,话不能这么说,刘阿斗虽是阿斗,但他总还是阿斗。国家稀缺资源不能流失,我们的合作对象就显得举足轻重,主动权在我们,我自然不能拿孔萨王府的生意开玩笑。”
孔萨嘎玛闻言,展颜笑道:“赵爷,我永远信你,孔萨王府也绝对信你。”
话说到这里,气氛不免尴尬。
林铮自知失言,无意中把衙门卖了,但作为铁血军人,真诚待人说实话,他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忠者,德之正也。且勉之吧。
次日一早开始登山。一路兜兜转转,迂回而上。孔萨嘎玛、余德清、赵子儒和龙家兄弟依旧在马队最前沿披荆斩棘,莫道是和众弟子居中,负责看护重要物资,林铮率官兵断后,负责其他货物押运。
二郎山海拔三千多米,紧邻康定府泸定县,高是一回事,陡峭艰险没有路才是它最大的特征。
彼时正值内地麦子初黄的季节,算得上是夏季了,可一上二郎山的山腰,刺骨的寒冷就告诉了所有人,这里此时的严寒赛过内地隆冬腊月。
越往上,道路越难走,上面冰雪融化,雪水顺山流下,湿透鞋底。
所幸山路少泥,多是灰黑裸露的岩浆表层和碎石沙土,扎人的针叶灌木枯死,再加积雪未融尽,新雪又覆盖,一层一层的软垫垫在脚下,踩上去软绵绵的,一点儿不觉得溜滑,要不然,别说是超负荷的马队、就算是赤手空拳的人,也休想爬上山去。
孔萨嘎玛一边搜索沿途的标记,一边用木杵子探路一边道:“赵爷 ,我可不想他们跟去康定府,官府的人心太复杂。”
赵子儒道:“那你想在哪里打发他们返程?”
孔萨嘎玛道:“我想在泸定。泸定知县德吉占堆跟我爸啦是故交,到了泸定,自有藏兵护送我们回康定。”
龙十三道:“这个林铮也是个不知趣的,要是我,根本就不会上二郎山,哪有送客送这么远的?”
赵子儒道:“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毕竟是好心前来相送,你难道还能赶人不成,我看这样,到了泸定给他办些交接,话由我来说。”
余德清只顾扫雪,头也不抬地道:“要我说也跟十三的一样,还办什么交接,他明显就是想讨打发。”
孔萨嘎玛道:“德清哥哥,没关系的,到了泸定,我会送他一些兽皮和药材,德吉老爷那里有的是。人家送我几百里,总该备一台薄酒好好答谢答谢。”
龙十三闻言笑道:“那余大哥从强盗手里把你抢出来,要把你送到家,你该如何答谢?该……该不会要以身相许吧?哈哈哈……”
孔萨嘎玛悠地羞红脸,瞄一眼余德清,跺脚转身避羞去了。
余德清佯怒,拿扫雪的树丫要去捶龙十三,龙十三嘻嘻哈哈躲了开去。
赵子儒乐滋滋笑道:“也是哈大姑娘,德清出生虽然清寒,但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你俩天生一对,无可挑剔,你要是有意的话,等到了王府,我一定找你阿妈啦说道说道,给你俩保个媒。”
孔萨嘎玛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是巴不得嘞,这些日子以来,她让余德清抱也抱了,背也背了,这小伙一表人才,功夫又好,品性极佳,在她孔萨王府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的俊秀人物。
这时候,她不敢有丝毫因为羞怯就出卖了自己内心的举动,一来,姑娘早已芳心暗许,二来,余德清面子很薄,哪怕一个眼神不对都有可能伤了他。
余德清已经知道孔萨嘎玛的心思了,因为,姑娘每一次投怀送抱都是整个儿贴上来,没有嫁他之心,又怎会如此?只是,他自身有些自卑,生怕孔萨嘎玛以为他别有用心,故而不敢透露丝毫的儿女私情,除非孔萨嘎玛主动提出来,不然,他可是不敢。
孔萨嘎玛不是受世俗礼仪捆绑的女子,赵子儒说得如此正式,余德清也没有直言反对,索性将余德清的手臂一挽,迎着龙十三兄弟怪异的目光挑衅着对赵子儒道:“要是这样的话,到家时赵爷得先喝三碗酒!”
赵子儒哈哈笑道:“一定一定。”
龙十三兄弟二人直接傻眼,龙十三道:“天啊!难道我比他差了?”
孔萨嘎玛道:“不差,就是太油嘴滑舌了。”
龙十三撇嘴,龙十一啧啧称奇道:“私定终身,该浸猪笼!”
孔萨嘎玛这一举动让余德清如浴六月阳光,心跳不止,却骂龙十一毒舌妇,惹得赵子儒这样的人都乐不可支,觉得跟年轻人在一处乐而忘忧,有趣得很。
都站下来说笑,后面的马队赶了上来,税刚税勇都来相问发生了何事。余人皆不搭理他们,都埋头扫雪开路,赵子儒则回望身后走得很是狼狈的马队,招手喊道:“都加把劲,马上到山顶了。”
二郎山之险险在山脚下,险在山腰上,到了这及顶之处倒显得视线开阔了,只见茫茫白雪在阳光下金芒四射,让人睁不开眼,唯有背对阳光,方能一览这金玉辉煌的琉璃世界。
爬上山顶,站在世界高处,脚踏白雪,手扶流云,看远处,雪峰隐隐,丛林沟壑,无尽苍茫。
孔萨嘎玛高兴得像一只快乐的兔子,手舞足蹈,清脆的笑声在蓝天白云之间飘荡。
众人面对这一幅阳春白雪,如画江山,忘记了劳累,忽略了少氧的不适,都为征服传说中的雪山而凭添豪气。
二郎山西面不同于东面那般险峻,因从此向西便是高原地带,地势高了不知多少,雪山之下,伏峰如贝,丛林草地,碧玉苍翠。更远处,白云雪山,鹰击长空,浩鸟比翼,一只白鹤正展翅飞来。
孔萨嘎玛以一双柔荑阔在嘴边做喇叭状遥呼呐喊道:“哎……!我回来啦!哎……!二郎雪山,你好吗?……”
完了展开她天籁般的绵羊音,用高亢的藏语喊唱道:“休巴德勒,岗拉梅朵!阿壤嘎波予,夏迭聪聪嘎玛。阿里雪哉亚咚,吉布珀尔雅!哎哎哎……!托切那,卓嘎拉姆啦,托切其米那拿……”
林铮笑道:“姑娘,你唱的什么呀?听不懂啊!能不能来点儿我们都听得明白的?”
孔萨嘎玛脆脆甜甜一笑,复又唱道:“哎,早上好,雪山雪莲。我爱你啊,洁白的仙鹤。请把翅膀借给我,快乐飞翔。哎哎哎……谢谢啦,尊敬的女神白度母,感谢遇见,善良的护法神。亲爱的人啊、尊敬的客人,欢迎到康定来做客,菩萨保佑你们,快乐安康,幸福吉祥。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