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母看着武洮,脖颈都在颤动地看着。
视线,渐渐模糊。
但从武母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平稳的。
她平稳地、慢慢地说道:“洮儿,我们一直生活在武家村,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
“娘,都什么时候了,您又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您不烦、我都烦了。您先让我哥给我解开行不行啊。
您实在要说、等我坐稳当了,再听您说行不行?
不,您还是听我说吧。咱们得回去、现在马上回去。你们不能听我哥的、不能听‘幽冥堂’的。
‘幽冥堂’现在救了你们,那其实就是在害你们,咱们回去、回去好不好?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的。”
武洮一听他娘又提起那些个老话,以为他娘又要忆从前、又要说他哥给他扛了多少祸,顿时就不耐烦地给打断了。
可他娘没搭理他,自顾自地继续在那儿说着。
“我们村、和所有的村民们一样,都以家里有个当了兵的儿子、感到骄傲和光荣。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份光荣忽然就不见了。
为娘的记得:那好像就是从改服兵制的时候开始的。
以前家里的儿子去当了兵,家人们的日子,也还是该怎样还怎样,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但那之后,但凡家里有去府衙当了兵的,家里的日子,就肉眼可见的红火了起来。
外人看着都眼红、都羡慕。但那些人家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地消失了。
尤其是那些回来休沐的娃,个个儿的肩膀上、都像被压上了一座座大山似的,看不到一丝半点儿的笑容。
许多的银子拿回来,却再也不笑了。
为娘的不懂。不懂那些骄傲和荣耀,都跑去了哪里?
而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他们就开始劝,劝村里的后生们、千万不要去当州府的兵。
可要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却又不肯说。
于是有人就开始猜测:是不是他们不想让村里人、都像他们一样过上好日子?
为娘的也曾这样猜测过。
但很快就不那么想了,因为为娘的有心,也长了心。
为娘的觉得这一切都不对劲儿。
咱们州城,并没有对外的战事,也没有大规模的暴民躁动。
可那些人每一次回来,身上都多多少少地会添加一些伤痕。甚至有的人,是被抬回来的尸体;还有的,连具尸首都没有。
那些伤到底是怎么来的?那些人,又到底是怎么死的?甚至有的人家,整家人都会莫名其妙地就全都不见了。
为娘的不懂。为娘的就问那些受伤的人。
问他们怎么受的伤?他们都说是在训练中受的伤。
可他们明明身上都长出了肥肉,而且那身气势,分明是匪气比兵气更多。
为娘的就怀疑:他们当了个假兵。
所以,爹娘就不要你们去。
可你们还是去了。
你哥一向那么懂事,却被你挑唆的、还是不听话的、和你一起去悄悄报了名,还是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