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老将喝了一大口烧刀酒,辣劲上头,呛得他猛咳了两声。
老力接过话茬:“当年表面是邦建驻守,友好贸易,实际也是为了打探南荒消息,未免将来又被侵扰地措手不及。南荒环境恶劣,若非本土生长,来了也是遭罪。
我犹记得那年,弘左将军只被允准带领一百余人前往南荒驻守,两千的士兵,出列的大半都被弘左将军按了回去,他只言军令持重,归期未定,年龄尚小的,家中独苗的,或是弱妻老母需得照料的都被留了下来。
最后挑挑拣拣,加上咱们三个,只有一百零五人来了南荒。”
他说着,笑看了老将和老夏一眼。
老夏拍着老将的肩膀道:“他!当年才十八!”
听到这里,云梨也吃了一惊,抬头望向老将,他眼中闪过得意,虽是面容沧桑,可仍是意气风发。
他大笑:“十八又如何,等我八十,照样提刀斩敌寇!”
老力笑骂:“得了吧,等到咱们都八十,别人不抬着我们出门晒太阳就不错了。”
这话落在老夏耳里,不免让他悲从心来,低声叹道:“咱仨无子无后,等走不动路了,谁还愿意抬我们出门,何况这南荒深处经年累月的阴雨天气,看到太阳都难。”
老力反驳:“咱不是还有小凤凰么!”
老将笑道:“那也是郝倚的孙女,沾的你什么亲?”
老力不服:“自打她出生,咱们可一直尽心尽力照顾的,姞娘和郭棠亡故后,那更不必说了,光靠郝倚那个糟老头子,能将小凤凰照顾得这么妥帖细致?谁陪她玩骑马大战?”
“我!”老力指着自己,老将收回指向他的手指,还没放下,又听他问:“谁给她扎的小辫儿?”
“老夏!”两人又默契地指向老夏。
“还有你,将军,幸而当年弘左将军的军衔是传给了你,没有你,不仅仅是我们,小凤凰和那么多村民在南荒能不能活下都是问题。”
听着他们细数往事,云梨握住酒盏,抬眼看着他们:“一百零五人,为何最后只剩下你们三人,其他将士呢?”
这样揭人伤疤的事,云梨从来不会做。可她这次不但问出口,还这样平静。
三人闻言俱是沉默,老将吞了数口烈酒,刻意轻描淡写道:“老的老,死的死,都不在了。”
“你们就没有想过回家看一眼吗?”云梨盯着他们,酒意压在腮边,酡红似血。
老力沉闷吐气:“颐朝需要戍守的将士通信,几十年前的冲突也不能再发生。”
老将道:“既是受命驻守,归期未定,回家更是奢望。”
“叶水寨当年根本不是一个村寨,最初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营地,我们驻守多年,期间收留救治了不少南荒和中原的难民。那时候不太平,很多人伤好后无处可去,索性就在营地里留了下来,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老夏缓缓讲述着,“再后来,人越来越多,有人提议筑起篱笆抵御野兽破坏田地,我们看着众人忙活,才惊觉这里已经不仅仅是个营地了。
于是大家伙齐心协力,从当初的篱笆到土墙,又到现在围起来的结实竹墙,渐渐地,叶水寨就这样扎根下来了。”
老力道:“这么多年的驻守里,早些年贸易往来还算频繁,弘左将军和部分首领去后,渐渐的人越来越少,南荒抵制我们的人倒是逐渐增多。不仅仅是我们中原人,连寨子里的南境子民也同样不受待见。
我们同颐朝递过无数次信,数年前还有回应,后面渐渐也再收不到回信。有人偷偷跑到边界看过,可是后来也杳无音讯,不知是偷跑回家了,还是半路被野兽吃了,谁也说不准。”
云梨唰的一下站起来,酒劲上头,她差点掀了桌案。
“所以……你们这些年,坚守在这里,从未出去过,也根本不知道中原的境况是吗?”
老将听她话里有话,睁着通红的双眼看她:“中原如何了,颐朝还好吗?”
云梨扔了酒盏咆哮:“颐朝早在十年前就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