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暄会去哪呢,离此地最近并有驻军的郡城便是邯山堡,离这里少说还有三日的路程。
他就这样怕死,竟一个人先跑了?
云梨不想再追究,便朝大夫道:“镇上可还有驿站之类的地方?”
大夫道:“驿站早在两年前就关了,姑娘若是寻坐骑,县东头的里正家里还有一匹,重金求卖的话,兴许他能舍得。”
云梨着急去看姜素素,闻言只得点头:“劳烦您去帮我问问,多谢了。”
姜素素如今身子不好,她一个人怎么样都行,可是姜素素却走不得路。
云梨正要转身,忽然听得一声极刺耳的尖叫传来。
一妇人魂飞魄散地从别院奔了过来,看到大夫后竖起浓眉,叫嚣着冲到他跟前,揪起他的耳朵就骂:
“死人呐、死人啊!真是祸事,你招什么病患不好,偏招个治不好的死人回来!”
大夫一面躲一面喊:“哪有死人?胡诌什么!”
妇人指着偏院:“那院里吊着的不是死人?哎哟老娘我这心肝脏啊,足足要吓破胆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不等她说完,那滚热的茶水泼了一地,两人再回头时只能看到红衣女子远去的背影。
云梨血气翻涌,她脚下生风,一颗心剧烈地跳动不止。
房门未掩,映入眼帘的是悬在梁上毫无生气的姜素素。
她一袭素衣背对自己,如一抹被风吹动的白帘,幽幽荡着。
云梨立在原地,一股子血气瞬时凝落,像结了冰碴般堵在胸口,让她四肢发凉,动弹不得。
她说要喝枣茶,云梨以为她终于愿意走下去,于是满心欢喜为她烹煮,谁料,一切只是支开她的借口。
她曾说过要一起走到邯山堡,如今仅仅只剩两个城镇,她们明明就快到了啊。
云梨立在风中,脸颊是未干的泪痕。
天地之大,走入她生命中的人来来往往,如今又只剩下她一个了。
曾经为她带来莫大温暖的人,而今却在林唁的控制下满中原追杀她,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云梨总以为她可以将姜素素安全无虞带到邯山堡,她没能得到的,起码姜素素还有机会。
可是她没想到,姜素素不愿要。
她在这个乱世,应当是看不到任何希望了吧。
院里的嘈杂声依旧,妇人还在外面叫骂,她一路拽着大夫走了进来,破开嗓门刻薄道:“晦气哦!这院里都要染脏了,明儿传出去你医死了人,看还有谁敢来你这里看病哦!”
大夫焦急地直跺脚,他望着云梨的背影悄声道:“你小点声!快别说了!”
妇人叉腰怒喝:“没用的玩意儿!还不快去把那死人放下来从后院拖出去埋了!等人来看戏呀?”
大夫忙不迭地:“我这就去,你消消气,勿再多言。”
“晦气啊晦气,咱们医馆何时死过人呐?瞧这妮子的模样,不知道是怀了什么人的野种被赶出来……”
她话未说完,忽然住了嘴。
大夫只听得闷哼一声,扭过头时,云梨的刀锋已经架在了妇人的后脖颈上。
“姑娘!”大夫连忙求饶:“拙荆脾气不好,言语难免不太中听,求姑娘手下开恩啊。”
“脾气不好?”
云梨声音清冷,刀锋自妇人唇边深深划开一道口子:“没了舌头,还能再这般刻薄么?”
妇人吓得肝胆俱裂,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老妇再也不敢了,求姑娘手下留情,我这便好好安葬死者。”
见云梨未动,她试探性地爬了起来,脸上的伤口也来不及处理,忍着痛与大夫两个一起把姜素素的尸身抬了下来,又找出被单盖严。
就在他们将遗体抬出来时,云梨低声道:“不必土葬,架些干柴,烧了罢。”
“火葬?”大夫有些犹疑:“咱们这的规矩都是土葬,火葬只怕对死者不敬……”
云梨未再多言,手中的银玉匕首犹自淌血,她将刀刃用裙摆拭净,独自落寞地离开了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