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忽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她一凛,认了出来:“华——华大哥——”
正是华西,站在她面前,露出微笑。他下在廖悦兮身上的禁制,有了感应。
华西说:“悦兮好雅兴,大晚上的,到这里观赏夜景。”
廖悦兮苦笑了一下:“让华大哥见笑了,我感觉郁闷,想出来走走。华大哥,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华西也侧身站定,和廖悦兮并排平行:“其实我经常来这里,很清静的。”
廖悦兮尽量让自己露出笑容:“大晚上的,你不和菲儿在一起,把她丢在家里?”
华西静静地看着河水,一会儿才说:“看河水也挺有趣的。”
大晚上,一个已婚男人说,看河水挺有趣,廖悦兮岂能听不懂,他与菲儿的情感,并不怎么样。
“菲儿,其实人挺好的——”廖悦兮努力地组织词语。她原本不是善于安慰人的人,而自己又处于情感漩涡中,就更不好安慰华西。
“是挺好的。”华西点头说。
“华大哥,你也是很好的。”廖悦兮真诚地说。华西是唯一没有嘲讽、指责过她的人。
“我以为,在自己的内心,每一个人都是美好的。”华西说。
“哦?”廖悦兮觉得这话很有哲理,声音带有询问。
“每个人都遵从自己的内心,被需求驱使,满足自我。有什么不好的?”华西似乎想和她探讨这个话题。
“话虽如此,但是绝对了吧?”廖悦兮的理论水平很高,这样的话题,她有充分的发言权。
“所以,每个人其实都很好,只是要从哪个角度看。”华西说。
廖悦兮叹口气:“菲儿-—”
“我感觉生活的矛盾在于,我需要一个晴天,结果却是阴天。我想阳光灿烂,结果是夜色深沉。”华西感慨地说,“一切存在的东西,没有什么过错,但是不符合需求,就不好了。”
廖悦兮能感觉到他话中最深层的含义。朱菲儿从出生起,就在和死神做抗争,生活的美好,她无暇顾及。现在生命无忧,可以正视现实了。她的身边却多出一个人来。虽然华西肯定是一个好人,但那是从旁观者角度作出的评价。真正的恋人、夫妻,是从这个角度来评价的吗?朱菲儿的内心,到底需要怎样一个男人?华西是否符合她的标准?这,或许正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
她忽悠一下想到了赵旭东,正像华西突然出现在朱菲儿的身边,赵旭东也是一下子闯进了自己的生活,不仅闯进了,还打乱了。之前自己对他的强烈不满,不正是这个原因吗?事实上,除了自己的家人,别人都夸赞他是个好人,这个好人,自己何曾敞开心扉接受过?
华西的电话响了,他说了声:“赵兄弟——”,廖悦兮的心就紧了起来,满脑袋乱想。听得华西说,在城中河某段闲逛,恰碰到了廖悦兮也是独自散步。直到挂了电话,廖悦兮有所平静,她既希望见到赵旭东,又害怕见到赵旭东。
华西问:“悦兮,你冷吗?”也许是自己缩着身子的样子使他误会了。不过,这么一问,廖悦兮的确感到夜晚的河边,是有些凉风吹拂的。没有吃饭的自己,有几分发冷。
不过,这句似乎是为他的议论起兴。华西说:“本以为这个处境不太好吧,幸亏,没有刮风,没有下雨,似乎还算不错。”
有时,感觉生活中有些不太好的东西,影响人们的心情,可是,或许还有更不好的情形没有出现呢。廖悦兮感慨地说:“哪有十全十美呢。”
华西有所感触地说:“我感觉,人,又是自己的玩具,在主宰着这个玩具,让它喜怒哀乐。难道,感情这东西,就这么重要?”
没有感情还能叫人?廖悦兮心里想。她感觉华西这个大男人,似乎感情很细腻。华西说,他对这个世界,这个人生,其实很迷惘,经常请教贺雅,贺雅开导过他许多次,他渐渐地看清楚了许多东西。
廖悦兮开玩笑地说,贺雅现在是心理咨询师,一小时要五百块钱,问华西欠了贺雅多少钱。
话题慢慢轻松起来。一辆汽车闪着大灯停在滨河大道上,传来一个声音:“华大哥,悦兮,你们在这里?”
赵旭东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廖悦兮的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吧。”他说的是“你们”,眼睛看向的是廖悦兮。
华西说:“我自己能回去,你送悦兮吧。”
廖悦兮看到,赵旭东的眼睛里闪着的光,比他的声音更温柔。她的心柔软起来,在赵旭东关切的注视下,温顺地和华西挥手道别,跟在赵旭东身后,上了他的奔驰。
大道上行人很少了,显得寂寥。奔驰车的强光,把黑暗撕开一道口子。汽车平稳地前进着,廖悦兮想起,第一次坐在他开着的车上,就是这样的平稳,这种平稳给她一种安全感。
待回过神来,车子已经稳稳地停在她家的胡同外面。赵旭东下车,给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她坐着不动,赵旭东也站着不动。
“你上车,调头。”廖悦兮不想回家。
“已经很晚了,还是回去吧。”他的声音依旧温柔。
“赵旭东,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廖悦兮哭了出来。
“我们不是朋友吗?”赵旭东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到她的身上,她没有拒绝,喃喃地说:“我们是朋友?”
“当然,你说过的,想反悔了吗?”赵旭东微笑着说。
“上车,调头!”她重复着。赵旭东没有犹豫,上了车,车灯又划过胡同口,往来时的大路上驶去。“你想去哪里?”赵旭东关心地问。
“我想再用一次‘廖悦兮专用’,可以吗?”廖悦兮靠在车座上,幽幽地问。
赵旭东熟练地转动着方向盘,汽车漂亮地在大路口划出弧线。
“你真的喜欢上了这里?”在酒店上升的电梯里,赵旭东问。
廖悦兮点点头,不是因为这里的奢侈,而是因为温暖。
这次是廖悦兮亲自点的饭菜和酒,赵旭东把她要的白酒划去,换成了红酒。她定定地看着,没有反对。
“你先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多等一会儿。”赵旭东奔向卫生间。
“他们没我这个电话的号码。”廖悦兮说:“那个手机,被廖介文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