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眼看板子又要上身,已经痛得火烧火燎的于老大眼前几乎是一黑。
他心里苦啊,这棒槌也太不讲理了吧,他不是态度良好地招供了吗,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挨板子?
还有那个小状师又是哪儿冒出来的,惯会鸡蛋里挑骨头的。于老大觉得自己把毕生智慧都拿出来了,可还是逃不开对方问话中的小陷阱。这后生看着才这么大点年纪,就如此狡猾?
于老大不敢记恨钦差,将钱盈给恨上了。可钱盈却突然出言替他求情:“巡抚大人,这于老大一定有别的苦衷,不如我们给他个机会想想清楚?”
邵君儒突然又恢复了佛系脸,宽和地点头:“既这样,就给他一次机会想清楚。”
钱盈拱手:“谢大人!”接着他又转向趴在地上的那个:“于老大,机会只有这一次,钦差大人可是代天巡牧,欺瞒钦差罪同欺君,不光要掉脑袋,还会连坐全家。你忠心护主,主子是逍遥法外了,可你一家又得到了什么?”
这话虽是恐吓,却句句在理,于老大这样的人物心中都不禁一动。
围观还有人捧哏:“是啊是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可要好好把握。”
可就在这时,两道灼人的目光射了过来。于老大这才感觉到了绝望,进退维谷,交代不交代,结局仿佛都一样。
目光的主人当然是国舅爷,事态紧急,他顾不得暴露赶紧用眼神示警。于老大是他手下的一号头目,掌握的秘密太多,他要是倒戈孙家必定一败涂地。所以老于一家老小都掌握在孙家手中,他这一眼是警告,也是最危险的信号。
如此明显的眼神,不仅于老大接受到了,在场长了眼睛的,林桑、李主簿师徒、杨司马和法曹,还有又恢复了和善的邵钦差也都没错过。
林桑忍不住开口:“于老大的忠义我们都敬佩得很,你的苦衷大家也都知道。你犯了法,虽说铁律无情,可王法之外还有人情。”她突然想到一个新名词,“你若是肯转做污点证人,虽然活罪难逃,但一定死罪可免,大人你说是吗?”
“污点证人?”邵君儒觉得这个说法有趣得很:“不错不错,转做污点证人,帮朝廷铲除奸佞,这个,这个功过总是能相抵一部分的。”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
于老大心中一动,林桑盯着他的神色,又加了几句:“钦差大人可是说了,机会就这一次,就看你选择过什么样的日子。是继续让自己和一家老小的小名都捏在一个不仁不义的人手里,还是接受朝廷的善意,从此活在阳光下?”
不仅于老大,她还出言呼吁大家。
“你们不是说从前吃不饱饭吗,灾年总会过去,现在睦州到处都是挣钱的机会,就连处州乡亲都能在这里安居乐业,你们呢,继续要过这种刀尖上的日子吗?拿着几个铜板,危险都由你们来扛,幕后之人继续吃香喝辣,不担一点风险。”
林桑边说话,眼神边往刚刚已经自曝的孙国舅身上引。
她这话乍一听义正辞严,充满正能量,其实算作诱供,挺诛心的。所以身为状师的阿盈不能说,她是主告,公堂上有她一席之地。
身为一名成功的创业者,几家大企业的东家,还一路升级成三品淑人,林桑有这个身份给人画饼。
果然画饼是能充饥的,古人诚不欺她。于老大还没做出最后的决定,他下面的小喽啰已经有沉不住气的了。这喽啰本来跟痦子男他们跪在一起,他也是当初闹事的一员。刚刚钦差的一百大板将差点将他吓尿,现在洗白的机会突然摆在眼前,他沉不住气了。
“是他,就是他,于老大总是悄悄跟这个人碰头说话,我还看到他给于老大银子。”那厮指着易了容的孙国舅大声指控。
于老大心头一跳,跪着的孙国舅都差点跳起来。
为了避人耳目他很少跟下面的头目接触,他非常谨慎,就算偶尔接头,他也会让人替他乔装易容。想不到还是有人看见了,而且他忘了,今天为了方便暗地里行事,他现在正是易容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