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见王神医蹒跚地走近,大家都变了颜色。
别看群众是来吃瓜的,这瓜能让他们自大塘村钱家一路吃到府衙大堂,还从第一天晚上直坚持到第二日水落石出的,不仅有一颗八卦的心肠,也有最基本的是非曲直观。
结果这瓜就像陈年的连环瓜,激出了大家心底的热血。
这会看到王家最后一位遗世老人出现在跟前,谁不生恻隐之心?看向孙氏夫妇的眼神更是像一把刀。
老神医平日虽然寡言,心底什么都明白。他知道爱徒这段日子出门是为他奔走,一直留神着大家的安全。今天一早镇上出了大新闻,当街头巷尾大伙儿喜滋滋地谈起国舅爷如何被钦差拿下当堂问审时,他就知道时候到了。
“我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别被老头子打断了才好。”他神情竟然还撑得住,“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林桑看他手不抖眼不红,还真的向他请教上了。
“王伯你来看看,这几个人脸上化了重彩,看不出本来面目,用水也洗不掉。”
之前刺了司马一刀未果的那位,脸都快被衙差洗脱皮了,可画上去的颜料就像面具一样牢牢附着,比什么防水彩妆都好用。
当众刺杀朝廷大员,就算大员没怎么着,那人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索性不配合不抵抗,任由衙差们揉搓,只桀桀怪笑。弄得林桑心头火气,恨不得用硫酸泼他。
结果老神医看了几眼,又凑近闻了闻,很快报出几样药名:“这些易容颜料是用这几味药石熬制的。”
原来如此,药石熬制的还得用药石洗,小徒弟钱车听到师父报出的药名立即悟了,他迅速拟了张方子:“师父,你看用这几味可以吗?”
前车跟随他习医不过半年,看来最近一个月在外头奔波也没断了学业,做师父的点头微笑:“不错,再加一味滑石粉就更好了。”老神医很欣慰。
他夸完小徒弟,眼神才落到身边另两位同行身上。
孙曹两位大夫当年虽没有参与到灭门事件中,但却曾坚定地站队孙家,这会自觉无颜见苦主,整个身子都恨不能委顿到尘埃里去。
谁知王神医并不是为了责怪这件事,而是想到了二十年之前。
“当初国舅爷第一次找上我们王家,其实并不为治病,而是想配一道用水也不能洗去的易容颜料。”他摇头,“家父还有祖父都觉得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就应该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当场就拒绝了孙家的请求。”
原来如此,那时候孙若愚初封国舅,年轻张扬,就已经有了作奸犯科之心了。
王家知悉了他的秘密,还不受他控制,难怪他要除之而后快。
药王后人一听赶紧向王神医表清白:“王大夫,这以药水画脸改变容貌之事虽然是我提出来的,但这配方却不是我孙家给的。”
说起来他也是羞愧难当,当初年轻的国舅爷找到他,说在古书上看到能通过刀斧改变一个人的先天容貌。这不是天方夜谭么?孙大夫自觉做不到,但后来他想了一个办法:“用刀斧改变确实做不到,但用草药熬制颜料,改用笔来画,倒还有几分可能。”
他嘴欠给自己挖了个坑,国舅爷只注重结果哪管方法,就催促他抓紧熬制。
其实他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可一来碍于人家权势,二来也贪图对方给的报酬,孙大夫还是接下了这单买卖。
“但是我熬的颜料不防水,画师虽画得惟妙惟肖,可三两下就擦去了,孙爷后来并没有采用我的配方。”他也不知道孙家最后如何克服这个技术难题的,要不然刚才他早出手配药了。
看来还有人在暗中为孙家做事,这次的事件拔出萝卜带出泥,虽然捕获不少恶徒,但一定有漏网之鱼。